泰歧观12
少年端着那碗还冒着白烟热腾腾的馄炖屁颠屁颠地向着任玉龙跑去,任玉龙将潜龙往桌上一放,低声喝道:"慢慢走!看路!"
少年将馄炖端到任玉龙面前,任玉龙吃了一只,见少年始终没有动筷子,抬头想对少年说让他也吃点。
但他抬头的时候,面前却是另外一个人。
"师娘?"任玉龙整个人愣住。
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妇女正温柔地看着他,捏着帕子的手轻轻摸了摸任玉龙脑袋,轻声说:"慢点儿吃,不着急。"
任玉龙却再也吃不下了。满心愕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妇女又说:"你从小就是不能饿着的,一饿胃就疼,也不得吃太饱,吃得饱,胃也疼,更不能吃得急...你自己也是知道自己身子的,要不是伯鸿跟我说你又饿到胃疼了,师娘都不知道给你送吃的来。"
"你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没有师娘没有伯鸿跟着你了,你又不知道要吃饭,又得胃疼了怎么办?"
"师娘?"
任玉龙忽然醒了。
万籁俱寂,阴冷入骨。
他不假思索地立刻重新闭上眼睛,试图能够从梦境的边沿重新爬到那梦里,回到这个梦的最初,回到那个茶摊子,他想看着那少年吃下那一口馄炖。
可是闭上眼,却只剩下一片凄凉的黑暗。
就像一个无穷无尽的深渊,又冷,又暗,无论他如何挣扎,四周都只有无比的空洞。
睁开眼,是另一片凄凉的黑暗。
他也不知道他眼角的泪水是从哪里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可是他睁开眼的时候,却忽然觉得好冷,好冷,好他娘的冷。
七日无人至这屋子,火炉早已熄了,只剩下桌面上方才点的蜡烛,不够送出多少温暖,不够燃亮多少光明。
任玉龙坐在榻上,将身上的裘衣紧紧抱住,手习惯性地向着自己脖子摸去,就像小时候他不舒服或者难过的时候,都会习惯地伸手摸向脖子上挂着的什么东西那样。
可是如今摸去,却只有一片空白。
万籁俱寂,万念俱灰。
若没见过阳春三月的温暖,不会知道腊月寒冬的凄凉。
冷的从来都不是春夏秋冬,而是一夜白头。
而就在这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笛声。
笛声悠扬婉转,好像慢慢吹散任玉龙心中那点隐藏在见不着光的地方的痛苦和悲哀。
任玉龙推门而出,才看到外面竟是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鹅毛大雪。
院中地面已经铺上了一层轻若鸿毛的白雪,将一切细小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靳长风就站在门外廊下,背对着自己,轻轻吹奏着那一曲《雁归秋》,笛声显得更加的空灵。
靳长风身上只穿着白色道袍,腰带紧束,从后看去,整个人的身段比例十分匀称,肩宽腰细,立如松柏。
任玉龙走到他身边,双手负在身后,同他一起望着茫茫白雪洒在这人世间,这绿禾院。
靳长风身上的雪松木香,叫任玉龙无故想起一个人。
无名客。
靳长风放下短笛,转身面对任玉龙,微微颔首,温和道:"还未曾恭贺少阁主多得多心法。"
任玉龙隔着他的面具,凝视着他双眼片刻,才垂眸望向他脚边的食盒,问:"那是什么?"
靳长风提了提嘴角,说:"馄炖。"
任玉龙挑眉:"馄炖?"
靳长风拿起食盒,说:"在衡云殿里七日,少阁主应不曾饱腹,这些日子正值过年,师弟们聚在一起做饺子馄炖,贫道便让他们留了些材料,做了一些留给少阁主,还望少阁主不嫌弃。"
任玉龙看了眼他身上的薄衫,说:"进来说吧。"
靳长风跟着任玉龙回到屋里,屋里却只有一盏蜡烛在摇摇欲坠。
任玉龙有些心虚,他边往火炉走去,边讪讪道:"还没来得及..."
靳长风却两步上前先走到火炉边拦在任玉龙身前,转身对任玉龙说:"少阁主还是先吃馄炖吧,不然得凉了。"
任玉龙与他对视少顷,也不坚持,转身便到桌边坐下,从食盒中取出那碗馄炖。还热的,十分的香。
靳长风将火炉重新点燃后,又添了些新炭,紧接着又将屋里的灯都点亮了。
他回头看了任玉龙一眼,任玉龙却吃得很慢很慢。
靳长风问:"少阁主可是有心事?"
任玉龙闻言顿了顿。怔了一会儿,才放下勺子,说:"有一个人...可我找不到他了。”
靳长风刚拿开灯罩,拿着蜡烛想要点明灯芯,可他整个人却忽然僵在原地。
他问:"那个人,在哪里?"
任玉龙答:"梦里。"
一滴蜡泪落在靳长风手上虎口处,他一时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