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明道3
酒杯,下巴示意楼下:"楼下那人要不是来寻我的,偏留在了你舂明道,你老人家可得上点心了。"
秦不老跟着往下瞅了一眼,刚好见到紫衣男子赢了一局子,正微微吟笑着将银子收入囊中,便是这一笑,脸侧那酒窝更让那张本就潇洒的连越显风流。
秦不老冷声:"我们舂明道就还是姓秦的,便不至于连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都定不了。"
任玉龙不以为然挑了挑眉,捻了两粒花生米丢到嘴里,又向着紫衣男子方向看去:"这人我实在没印象,可他身上的武功,小看不得。"
说罢任玉龙又用小尾指指了指那人手中折扇,接着说:"就他手中那把白纸扇,如今一层的人一起上,都未必是他对手。"
"放着武功再高强的人,在我舂明道里总归要有些忌惮,不然如今道上都在找寻那丢失的玉龙刀的人都进我舂明里大吵大闹,这还如何得了?可如今的少阁主你便是不同了,"
秦不老煞有介事地瞟了任玉龙一眼,"少阁主今时不同往日了,当年的少阁主年少气盛,可如今少阁主身上添了一道长命锁,那许多便早是不同了,倘若这人当真是少阁主从前旧人,少阁主可才是要当心了。"
任玉龙先是一愣,皱眉盯了秦不老片刻,才挑眉低眸,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放心,我生意人,讲究口德,没给说出去,"秦不老没好气,又睨了任玉龙手上黑线一眼,说,"但要是遇上些知事儿的,你这也瞒不上他人。"
"少年人年少气盛那是因为意气风发,但是吾本气盛,那是我自打娘胎落地就目中无人,"任玉龙轻蔑提了提嘴角,觑了秦不老一眼,又说,"秦二爷是说没人敢在舂明道放肆,那不知方才又是什么人能困住二爷的脚步了?"
秦不老一听,脸色果然沉了沉。
任玉龙暗骂,老狐狸。
怎料就是伴着这么一句"老狐狸",秦不老随即便换上了一副老狐狸般狡黠的神情。
秦不老冷声:"少阁主谈起此事来了,说到此事,此事还真是拜少阁主您所赐了。"
任玉龙挑眉一顿:"哦?"
秦不老又道:"少阁主这些年少来舂明道,应该没听过淮南地方吴家庄的公子,吴常罢?"
"闻所未闻。"
秦不老一直凝视着任玉龙,眼里渐渐多了些看戏的神情:"这吴常吴大少爷,今日不知从何说起,赌着赌着,赌台子边儿上忽然而然便说起了这两年前瀛山阁惨案中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任玉龙再向着碟子凑花生米的手果然顿了顿。
这一小动作入了秦不老的眼,他心满意足,继续道:"这位吴大少爷向来本也是有那卖关子的毛病,此事上磨磨蹭蹭地只说了三四五六个字,偏要吊着大伙儿的瘾,说是要解手去了。就是也不知这隐情如何得罪了人,就在这吴大少爷往后院去的路上,忽然就给人出暗手了。"
任玉龙抬眸,阴森森地盯着秦不老,却没说话。
秦不老却视作不见,垂着脸,伸手从任玉龙指边攒了两颗花生米,悠哉悠哉又道:"此人黑衣蒙脸,武功倒是有那么些水准,逮着吴大少爷就往死里折腾去,等到这吴大少爷快剩一口气来喊救命的时候,此人只要他说出当年瀛山阁惨案之事..."
"是什么人?"任玉龙骤然打断。
"人给跑了,"秦不老将最后两粒花生米都送到嘴里后,拍了拍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又道,"瞧着是泰歧观的人。"
"又是泰歧观?"任玉龙皱眉,随即一脸狐疑,"你说是黑衣蒙脸还给跑了,你又怎知是泰歧观?"
秦不老轻蔑笑了声,摇了摇头,道:"泰歧观点的香和别处不同,人若在一种香里浸久了,那味道不是那么容易散去的。"
狗都没你灵,任玉龙心中骂道。
任玉龙往窗外瞧了一眼,只见外头零零星星又飘起了阵阵残雪。
雪好像一片一片地落在他空荡的心里,一直往下坠,无穷无尽,无终无绝。
当年给他第一次买梨颅香的那位柔化商客其实也有提醒过他,梨颅香倘若用多了,脑子是浑的,心是空的。
任玉龙那时根本不以为然。
如今许多年过去了,脑子浑了,心也空了,只是一年多前在阎王殿里走了一圈之后,如今每每再听到旧事见到旧人,心里那点空总叫他有些力不从心。
什么玉龙刀,什么段家刀法,世人总是放不过它们。
说来讽刺,它们好像也没放过自己。
他握着桌上潜龙长刀,拇指在刀鞘的勾纹上摸了摸,低声道:"玉龙刀跟段家刀谱,我从来没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