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

可以达成共生的合魂阵，使他成为她遗落在外的一部分。

息仪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发散出去，在宇宙之中，延展成一条很长很长的看不到端头的线，以珩渠的脉搏为指引，去到他的世界，拉着他，从遥不可及之处，一步一步往回走。

穿越星云，穿透表皮，穿过金色汪洋，走到那个海中海畔。

这个过程，花了数千年。

他们沉入湖底，靠近那个旋涡。

——说是旋涡，其实用实体生产甬道来形容更为贴切。

甬道底端没入金色汪洋之中，上面长着密密麻麻的不规则小鼓包，不停在膨胀和缩小之间变幻。

息仪眼前骤然浮现那些实体一经在表皮融化后，便变成了这些不规则小鼓包，吸附住这条遍布主体的生产线，按照各自的频率，将从下世收集而来的灵力一股一股地注入生产线内。

灵力沿着生产线畅行而上，与甬道内的其余灵力碰撞、接触后便融合到一起，堆积到一定大小后，便开始幻化出人形，开始生长，直至全然驶出通道，才算完工。

可，这样一遭下来，珩渠还是珩渠吗。

息仪与珩渠深深对视了一眼。

然后，拉起他便逃。

但刚一转身，通道便突然从后向前地在二人身上略过，息仪被撞成一堆散沙，珩渠被甬道尽数吞没。

“息仪！”

“息仪！”

“息仪！”

“息仪！”

……

本已溃散成无数细小颗粒，被分拨到金色汪洋各个角落的思绪在听到息仪在与珩渠合魂时，他在她阵法内留下的独有印记——这一声短促的，带着无限喜悦和希冀的呼唤每发声一次，息仪的意念便要坚定上一分。

意念与意念之间，很快恢复感应，却被主体死死钉在原处，无法发生丝毫位移。

“还我——”遍布整个实体的意念发出的暴怒在顷刻之间便将这片无边汪洋卷起狂涛巨浪。

“自由！”

嘶吼一经发出，整片汪洋便被定格，而后像一张被人揉成一团的纸般向着某处急剧缩拢，眨眼之间，全部的意念，便又重叠到了一个点上。

一个人形在皱巴巴的金色团块顶部挣扎着，伸出手，迈开腿，像是被粘在粘鼠板上垂死挣扎的老鼠，一点一点，挣脱坠在身上的，比自己大了数亿倍的巨石。

若是将这个金色团块的全貌收入眼底，根本不会有人能注意到，在团块的某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居然存在苦苦挣扎着的，一点勉强能看出人形的金色。

她是那般渺小，渺小到等同于不存在。

但，她做到了——她全盘挣脱了那些金色，周身闪烁起比之从前更加耀眼的金色。

可几乎是在挣脱这些金色的瞬间，它们便在息仪的目睹之下，化为了密密麻麻的，像是游乐园里堆在池子里的海洋球似的数不胜数的珩渠。

这些珩渠大睁着眼，空洞无声，像一具又一具死不瞑目的死尸。

可迷茫、无措通通没有发生，息仪平静如水，眼底是一成不变的从容。

“珩渠。”息仪温声道：“我来接你了。”

话语一落，在极深极深的地方，发出微不可察的一抹光亮。

息仪连忙瞬行过去。

是珩渠，是珩渠。

虽然动弹不得，摸上去，便像是瓷器一帮冰冷滑溜，但他那双桃花眼却格外明亮。

息仪扛起他便跑——轻飘飘的，像个气球。

“检测到有实体储存着大于1的意识，为重大违规次品，现进行进行销毁。”主体的声音一经响起，假珩渠们又化回金色汪洋填满主体，息仪的行迹无处可藏。

几乎是在瞬间，珩渠便被一道无形威压轰为齑粉，只余一滩蓝色的，闪着彩光的液体。

然后被一道巨浪高高卷起，扔向不知名处。

息仪停在原地，在那滩蓝色液体离开主体的瞬间，催动合魂阵，为他重塑回人形，感受着他的心跳，计算着他的移动轨迹，确认他回到那个众神界，又被封印回上清天后，沉沉睡去。

＊

前路一无所知。

眼前是熟悉的金色汪洋。

一切恍如昨日。

仿佛到头来，只是大梦一场。

没有自我，爱人留在了梦里。

但垂眸看去，息仪看见，海面上自己的倒影。

一袭青衣，长发半盘，满面怔松。

但脚上系着的红线，却红得醒目。

息仪连忙蹲下身去，抓起红线，便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满含欢喜的一声呼喊。

“息仪！”

下一瞬，那个声音的主人便穿破汪洋，出现在眼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我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