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叩尽拜金钗
春日朗朗。
一个午后,一场对弈。
对弈一侧,棋盘一边,持黑子的男子看装扮是个棋士。他白底宽袍,外罩深绿束腰的大袖衫,半拢起他长发的发簪在侧面伸长出一截来,露出竹刻的质拙与雅意。
那竹簪的旁边是一把折扇,持扇人站在棋士身边观棋,他的扇子展开着,漆边竹骨,扇面的题字被正对弈的棋士挡去大半。
棋士的目光落在棋盘上,略略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孔,只得见那深邃眉宇。再观他两指夹一枚棋,棋凌空,举而未定。
“他分明是在思量着如何落子,神情怎会看起来,还是气定神闲?”
“也许不是气定神闲,是成竹在胸。”
覃昀瑛观画,回答了万初初的问题。她看向画里棋盘另一端,持白子的对弈人,离她和万初初更近。她和万初初欣赏着那对弈人的背影,看其胭粉衣裳上的那朵水荷,正栩栩开在那工笔勾痕的叠山斜纹绫当中。
画面里,对弈人的白子已落,覃昀瑛在画上的黑白点染里找到属于这位对弈人的最后一招,相思断。
她的这一招,心急了些,覃昀瑛想着,看这以“断”连接了白子自己之气,却堪堪只制住了黑子一半棋路的局势,被广盈年里宫中画院画师的笔墨定格在了画面里。
广盈年末的一个春日,皇后自京郊回宫,与彼时的太?祖和太?祖身边的棋侍弈了几局棋,其间随侍太?祖的画师手握一杆笔,留给了后人在探寻褚太?祖立后的烟云般只留舒痕浅迹的过往时,最清晰的所见。
可那段过往里此时展露人前的部分,也仅仅是当年皇后的一个背影而已。
覃昀琰在讲给万初初兰苑的旧事之后,万初初就想要去探寻当年的人与事了。她看遍了兰苑里的花花草草,在太?祖当年坐过的地方,望过和太?祖当年一样的天。她还去了内侍省看望了广盈年里最后一位曾侍于太?祖身边的老人。
老人年纪很大了,坐在午后屋檐的阴影外,搭着毡毯晒太阳。他已经不怎么愿意说话了,见到万初初,只指了指背后的屋子,让她在那随便抖两下就能扬起满屋的土的故纸堆里,找到了这幅院体画。
老人后来说,那幅太皇太后与太?祖身边棋侍对弈的画画出来,太?祖说好,但也说,天意难违,留不得。当年像这样留不得的画很多,很多幅都已如太?祖的意思,烧了。可这一幅,他怎么也舍不得,背着太?祖偷偷留下来,结果几年前一场大病忘了事,才让这幅他藏了几十年的画独自在尘埃里待到了现在。
如今,这幅画已被重新打理了干净,还被封了边,加了轴,挂进了兰苑里。兰苑屋宇的门还是锁着,万初初找不到钥匙。她把画挂在门外,覃昀瑛就和她一起在院子里看。
覃昀瑛看画,看画面里的棋局,局势未定。万初初也看画,看棋盘横贯画面,将画上下一分为二,画之上,有鹃啼白云万里,画之下,有花满丛生春草。她的目光落在画里那胭色芙蓉裳背影曳地的衣袍旁,地面丛生的芝草上。
“娘娘觉得这画如何?”覃昀瑛问。
“兼工带写,虚实并包,气局不凡。”万初初道:“此画以双勾法绘菊、兰、鸟禽,以皴染法绘人物、树干、假山坡石。画中,景语、人语相辅相成,法度、生气一应俱全,满卷设色富丽堂皇,气象却雅致舒展。”
覃昀瑛点点头,“看来皇后娘娘也是爱画之人。”
万初初微笑,“只是跟着陛下的日子久了,学了些皮毛,就大着胆子从脑袋里倒出来这么些个陛下评赏时常用的词,在柔嘉你面前班门弄斧来了。”
“赏画柔嘉是不行,白让娘娘谬赞。不过陛下爱画倒是真。”覃昀瑛道。
“是啊,陛下爱画,也惜才,”万初初提起覃昀琰,面靥之上也似有画师点墨般,一笑生花了。她笑着,回忆道:“记得前年陛下白龙鱼服而出,本宫陪着,见陛下在街头看到幅画,喜欢得不得了,可那画已有了买主,据人家说是付过了定金,不退不换的。陛下那时虽遗憾,却也不会夺人所爱,他只问了那作画人的姓名,住处,知其生计窘迫,独身一人靠着售画度日。回宫后便专门提了‘可夺造化’四个字,差人送去了那年轻画师的家。”
“那后来呢?那画师得天子赐字,境遇当有所好转吧?”覃昀瑛问。
“陛下的赐字前面刚送到,后面宫里画院的人便追进了那画师的门,力邀其入画院,作宫廷画师,但……”万初初叹了口气,“据说那画师当下并未应允,只说要三日时间来处理人间琐事,而画院中人三日后再去,却见其家中一空,徒留给他们一封书信,说闲云野鹤不入金笼,人生在世,趁年少,当远游。”
“闲云野鹤不入金笼?小画师倒是好志气。”覃昀瑛打趣道:“宫外这几年,柔嘉把自己那长公主府闭起门来作了几年的桃花源,再出山,倒真是‘不知金笼,无论朝野’了。”
万初初笑了笑,旋即却又问:“可这宫城,真的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