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狱之罪
天色才明,晨曦尚且微薄。
宴州,忘忧客栈。
凌风雪随澹台傲回了他的住处休整换衣,他们要再去一次宴山别业。
澹台傲在凌风雪又跟随自己回到他在宴州落脚的地方前感叹了一路。他叫着他的凌哥儿,感叹着这个不眠之夜真的很长。
他说上一次他们两个一起来到忘忧客栈时,尚有时间听一听大堂里的三两闲谈,捕捉到杏花楼、杨建、李二…这些有用的消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不过一天之前而已,可澹台傲却觉得过了很久。
他又说,天色明朗,又是一日新起始。凌哥儿你听咱们一路走来市声越来越足,再过上个把时辰,千灯巷前买包子的大伯又会开始吆喝,巷子里说不定又会有人舞一段剑,换一个消息,万延坊的李二又会回屋倒头休息,易知府把昨夜的人送移提点刑狱司后肯定还有新的公文要处理……
他还说,今天这天光看起来该预示着一个好天气。一日初始,我们身边、更远…大家都还做着日复一日差不多的事,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可好像什么都又变了,不过才一日一夜的时间啊。
澹台傲在路上感慨的时间很长,他的话在今晨突然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多到凌风雪几乎没什么机会插进话,直到在他们此时已进了客栈房间,他才有机会对他说他想告诉他的话。
此时的澹台傲已换下了他的破衣烂衫,改着一件体面的窄袖束腰长衫。这衣服与他之前的一样都是褐色的,用料做工却讲究许多。
褐衫少年推开里间的门走出来时,凌风雪看到了江湖首尊之子先前被粗服破衣遮住的贵气。澹台傲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衣饰,今天却例了外。
里间之外,凌风雪换上了一套蓝衫。清朗的天光顺着雕花窗洒进来,蓝衫公子坐在光里,真真蓝云笼晓,玉树悬冬。
或许自己这样与他更相配些吧。澹台傲看着风雪变为蓝云,默默想。
凌风雪朝望着自己的褐衫少年笑了笑,他想告诉他的话其实很简单。他说,你觉得什么都没变,是因为尚有真正愿意为盛世开太平的人在守着我们头顶的天,而你觉得什么都变了,是因为你的心。
一朝一夕虽短,短到只能听几个故事。可一夕一朝也很长,长到几个故事,就是很多人的一辈子。一朝一夕的时间虽短,我们却已听取了不知多少人间事,阅看了不知多少人世苦,觉察了不知多少人心险。这心啊,才是一夕一朝间万事沧桑的起因,才是变与未变的根本。
凌风雪想了想,又道,“或许我刚刚的说法也不是很准确,澹台,你说你觉得这朝夕之间什么都变了却又什么都没变。其实,变了的,是你审视这世间光怪陆离的眼光,不变的,是你如今已然知晓世间险恶时,仍然不改的侠义之心。”
“凌哥儿,”澹台傲闻言,想了想,正色道:“月余前只身来到这江湖,我确是希望能仗剑行侠。那时候我的心里只有‘剑’和‘侠’两个字。可如今,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对’与‘错’。我想我现在只是做了一些我认为对的事而已。”
他说着,已转过了身去。
“凌哥儿你说得对,这世间比我想的复杂太多,不过幸好这复杂还没有大到让我退避,也幸好……”
凌风雪眼前,俊朗华贵的少年背影挺立,锦衣华美,遮不住少年无愧无悔的丹心和傲然毅立的侠骨。他看到澹台傲抬手去取墙上的另一把剑。
“侠字在心,不在衣衫。其实何止不在衣衫,更不在刀剑。”凌风雪坐着,望向澹台傲得背影,这一立一坐的差别让他的视线变成了仰望。他仰望着少年人,对他道:“你的‘问月’尚未在手,铁剑也还没出鞘,可当你决定走上这条路,去替坊间的传闻寻一个真相,为故事里的人讨一个公道时,对与错,便已在你心间,剑与侠,更已在你心上。”
“凌哥儿。”澹台傲听见了凌风雪的话,然后他在凌风雪看不到的背面满足地笑了笑,他道: “凌哥儿你怎么不让我说完啊,刚才我的‘幸好’还没有说完呢。”他道:“我叹幸好这世间的复杂还没有大到让我退避,更叹,幸好无论复杂还是不复杂,都始终有一个人,愿意陪我一起面对。”
澹台傲转身,是因为他赧然得想要躲避凌风雪的目光,可也是因为他要去取他房间墙上挂着的另一把剑。现在他已取下了剑,可他还并没有转身,所以他也没有看见他在说出这句话时,凌风雪脸上同样的满足的笑意。
“凌哥儿。”澹台傲终于转回了身。他面向凌风雪,递上了那把原本挂在他身后墙上的剑,望着凌风雪的眼神清澈得像水,一眼见底。
“我多铁剑一柄,愿于今日示君。赠君剑一把,可得君同行?”
凌风雪此时已藏起了笑意,他站起身,望着澹台傲一眼见底的澄澈,郑重对他道:“得君之剑,与君同行。吾心所愿。”
***
凌风雪要与澹台傲去查清他们觉得有异的事。他们怀疑宴山别业,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