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往日精美绝伦的星舰与周遭的废墟没什么两样，半空中还有好几艘不明星舰追逐的虚影，伴随着他们的纠缠，轰炸声也不绝于耳，满目火光尸骸。

一夜之间，世界完全变了样。

灵均刚出房门就逮到一只慌乱逃命的虫，他用手锁住他的脖颈，死死按住，问：“阿诺布尔呢？”

亚雌被吓了一跳，“你、你……”

灵均没什么耐心，攥紧了手，雪眸里纳入千万火光残垣，诡谲地泛出一丝残忍冷意，“阿诺布尔呢？”

亚雌的双瞳因惊恐而放大，他疯狂捶打那只不断收紧而令他窒息的手，溺毙窒息的感觉侵袭他的感官，他抑不住地流泪，“他……跑了，他带阁下跑了！”

或许是亚雌觉得难逃一死，被抛下的悲伤如张开巨口的凶兽将他吞噬，神情颓靡，又哭又笑，“我们被抛弃了……他们都死了……我也要死了……”

得到回答，灵均松开了手，此时他仿佛耗尽全身所有的力气而滑坐在地上。

亚雌见状，慌乱敛住悲伤的神情，头也不回地逃命了。

灵均在残破星舰上俯视地上疯狂逃窜的虫民，坠入耳朵里的一切声响都无法激起他的波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良久，他才冷嗤一声。

灵均面色阴冷地欣赏他们逃窜的身影，炸得纷飞的残骸，或许这颗星球已经陷落了。

但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悲悯。

阿诺布尔走了？

和卡比奥一起走了？

不是答应好他，要回来的吗？

难道不应该无论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也应该履行吗？

他的眸渐渐深沉、幽邃，流窜着危险。

一道认知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又被抛弃了。

“抛弃”这个词太不美好了，灵均心底排山倒海的恨几乎要将他掩埋、摧残，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摁在冰冷的地板上，银白长发散落在纤细的脖颈上，遮住闪烁蓝色光芒的雪花印记。

胸腔里炙热的热意加剧经脉里的烫，他低头用手掩住半张脸，未束的发随之而倾落，他的神色藏在火光无法涉及的夜色中，他低声轻笑，笑声没了之前的温情。

一声一声都是刺骨的冷，全都扎在心肺上。

不知几时，世界都安静了，只剩风声。这座昨日还热闹非凡的新城，失去了所有的生息，被抽尽了生命。

蓝色光芒与经脉的剧痛得到平息后，灵均才扶着墙，站起来顺着走廊走出星舰。

在星舰上从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是震撼。但站在地上，被余热气息包裹，入目的血色火光，是心惊。

但灵均没多大的感觉，他从出生起，就活在战火硝烟中，见过堆积成山的尸骨，见过四方汇来的血河……见过无数悲欢离合，这些经历造就他的心冷与麻木。

假如他的弟弟祈安是被神帝夸赞有人情味的神，那他则是比普通的神更高高在上，沾染上所有神的通病，且更为严重。

神帝说他眼里没有生灵。

他无从辩驳。

他走过的百年光阴都是恨大于爱，因而心里存放爱意的那一小块净土几欲枯竭。

他是唯一被降下天罚的神，这足以证明他的恶劣。他顺从神帝的指示，一边偿还因果，一边犯下因果，他的身躯越来越孱弱，或许等哪天就消失在浩渺宇宙间，神魂俱灭。

他挣扎过吗？

似乎并没有。

屈服于命运？

似乎也没有。

灵均侧目看被大厦倾颓而挡死的路，从容绕路走，他终于走到昨晚踏足过的那条街道。

新城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了，道路被砸出一个大窟窿，塌陷的废墟阻挡所有道路。

路过游戏厅，灵均不免多看一眼。阿诺布尔玩过的游戏光屏在滋滋闪烁，灵均刚准备走时却无意瞥见贩卖甜品的柜台角落有一小截布料在鼓动，像是在使劲地往里缩。

灵均心里并不想管，但身体却先一步踏进去，声音也先一步响起：“出来。”

那一截露出的布料却抖的更厉害了。

灵均皱眉，暗骂自己多管闲事，旋即走了出去。

他要去主星找阿诺布尔，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缩在柜台下的小虫崽久久没听到动静，大着胆子探出头，窥见灵均离开的背影。

鬼使神差的，虫崽子不再瑟缩，而是跑出去喊：“哥哥！”

声音细弱，但架不住灵均听觉灵敏，可他并不想带个麻烦，因而装作没听见。

虫崽子蹬着小腿速度飞快地跑到灵均身边，牢牢抱住他的腿，抬头眼巴巴地喊：“哥哥。”

他认识灵均，更准确来说，他见过灵均。

灵均懒得看他，语气不善道：“起开。”

闻言，虫崽子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