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
借着夜幕中街道上的点点灯光,二人跟在林辛恪身后,弯弯绕绕穿过几条街巷,站在了一个街角的铺面前。
铺面大门正上方,挂着一个大大的手写的“隐”。
严今期:“……”
原来隐市是字面上的意思。
顾影道:“你们两个进去,我在外头等你们?”
林辛恪:“不必,你也进去吧,隐市是有分层的,只要是凉格就能进大门,可以在厅堂前院活动。我带严大夫进最深一层,有事联系。”
“这么说,那位姓宗的前辈也没有消除记忆?”严今期跟在她身后穿进后院,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隐市内部的情形,只见周遭十分清净,竟还真有几分“隐于市”的意思,“可没有消除记忆,不是会受到严密监管吗?”
林辛恪摇摇头:“川原那边虽然不待见我们,可我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监管,具体是怎么回事……这大概就属于机密了。我本来也不能进最深一层,也是因为偶然和知会,和你接触上,才得以见到宗前辈——到了,或许你可以自己问她。”
严今期未及回复,就听闻门“嘎吱”一声,传来一道颇为轻快的声音:
“问什么?”
严今期与林辛恪齐齐住嘴,只见一个女子倚在门框旁。
此人给严今期的第一印象便是——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那日跟在过显茗身边、把梁知会送回去的架着眼镜的人。那位似乎姓白的女子,和眼前这位简直是从头到脚互为反义词。
眼前这人一双桃花眼泛着光,看向旁人、哪怕看向灰白一片的门板时,眼里都会流露出平等的波光。她身上带了而立之年往上的风韵与气度,为那双眼睛带来了独特的漫不经心与……深不见底。
“宗云乡。”她向严今期伸出手。
严今期颔首,与她轻轻握了一下:“严今期。”
“请进。”宗云乡肩上臂间懒懒地搭着毛毯,率先进屋,“我知道你,京师医馆的新一辈翘楚,若不是遭遇了意外,必然大有作为。”
严今期刚踏进门的脚步一顿,转身缓缓将门合上。
“抱歉,不过我似乎并不认得前辈。”
宗云乡不加掩饰地笑了:“你当然不认得!十五年前我去京师时你才多大?认字了吗?”
“十五年前?”严今期谨慎道,“前辈也是京师医馆人?”
“不是,区区乡里野医,何敢跟最高医馆相较?”宗云乡坐在桌后,兀自弄着一个显示屏,在这个间隙里抬头,弯了弯眼睛,“不过我在生前有另一个名字,你可能会知道——宗之焕。”
严今期一愣,随即眼睛微微睁大:“……是您?”
宗云乡挑了挑眉,以示赞成。
“当年前辈入京,考取御医院入院资格却潇洒离京之事广为后辈传颂,”严今期顿时肃然,用俗世的礼仪作了个揖,“冒昧请问,不知前辈后续去了何处?”
宗云乡不以为意:“你都在这儿见到我了——当然是像传言一样,死了,在回乡的路途上。”
严今期小声道:“那也如传言一样,当真是‘意外’么?”
宗云乡不语,只是扯了扯嘴角。
“往事呢,不提也罢。”宗云乡抬眼道,“我更关心现在的事情。你不觉得如今川原内的炎凉之分,竟也变相地分出类似凡世男女间的高下了么?这当真合理么?川原百年积弊,早就该到了被取而代之的时候。隐市欢迎新鲜血液的加入,严大夫也不必自谦,你的凉格是我这些年见过难得精炼的,你的加入必然会为隐市——不,是对新城的未来带来巨大裨益。”
严今期:“……”
为何话题猝不及防就变味了?
“不敢欺瞒前辈,”严今期道,“其实我今日是为了一位朋友而来,她……”
“知道。”宗云乡道,“那个把川原闹得鸡飞狗跳的好孩子——听闻她与白微处得不好,每每把白微气得七窍生烟,我便知道这孩子必然前途无量,品行不错。”
严今期听了这圈饱含个人情感恩仇的逻辑:“……”
严今期:“那可否请问前辈,既然前辈十五年前便离开俗世到了新城,又如何得知我在京师医馆的事情?又如何得知我与知会相识,刻意安排我们隔世再见?”
她刻意直接默认了这个事情,看宗云乡如何回应。
“比其这些,”宗云乡缓缓转过她桌上的显示屏,“或许你更关心这个。”
严今期呼吸一滞,下意识明白了她在说什么,两步上前,弯身去看。
只见信息发送界面,发来信息的是一个名为“忠君”的匿名者。
忠君:二次违规,违的第一条。还有明知故犯,上次是意外,这次是有样学样,川原不会留她。
没有看到前文对话,没有看到描述对象的名字,可严今期的目光独独聚焦在那句“不会留她”上,骤然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