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戚
摸着夜色,梁知会守在严今期的屋外,将手虚虚贴在她的窗前,感受着里头热炭盆烤出的暖意。
“还好我没有显形限制——客栈的房间已经订好了。”林辛恪穿墙回来,“不过你为什么非要像模像样地定个客栈?晚上老板开门发现没人,不照样得穿帮。”
梁知会耸耸肩:“在今期面前不穿就行了。显形了,就是假装自己还是这个世间的活人,就得做全套,有住的,有花销。”
林辛恪听到“活人”一词的时候,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却最终没有说什么。
她们这群人究竟是死是活?
这是整个川原——不,或许整个新城,都谈之变色、避而不谈的问题。
那些整日衣冠楚楚、谈吐自得的人,那些在新城各个岗位上做工的人,那些日夜往返在街道走廊上行走路过的人中,几乎没有人敢像梁知会这样,毫无避讳地大声说出来。
屋内微弱的烛光“呼”得熄灭了,严今期大概已经躺下。
林辛恪跟着梁知会绕到了屋子的另一头——与床榻一墙之隔的地方。
连着执行一个月高强度的任务,二人基本互相适应了合作的节奏。梁知会累,林辛恪也累。在蹲墙角的一个个夜里,基本就是重复着这样枯燥平淡的工作,累的时候就齐齐不说话,偶尔则闲聊两句,权当报团取暖,打发时间。
此刻梁知会大概不仅累,还心情不好。她闭着眼坐在那里,默默地散着炎气。
月亮渐渐升到了正空,林辛恪正闭目养神,突然没来由地鼻头一酸。
她倏地睁开眼,看向梁知会,却发现她好像毫无察觉。
“喂,喂。”林辛恪戳了戳她的肩,“你感觉到了吗?”
梁知会睡眼惺忪地睁眼:“啊?”
林辛恪看她一脸痴呆的样子,心里大概有了猜想。
她朝梁知会道:“我问你,今期大夫现在睡着了么?”
梁知会挑眉:“这我怎么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林辛恪纳罕道,“那要你这炎性有什么用?”
“她睡没睡着,这是实际事实。我只能感受到意识波动。”梁知会道,“怎么了?你感受到什么了?”
林辛恪:“那现在波动肯定很强烈吧?肯定是。”
梁知会一愣:“何出此言?”
林辛恪也愣了:“……难道你没感受到波动?这怎么可能?”
梁知会顿了一下,微微正色:“有波动,但很少。所以如果你要我判断她睡着没有,我不能确定,但我怀疑是睡着了,依据就是现在的意识波动很微弱——这种情况不是睡着,就是半入眠状态。再说,开什么玩笑?本人自封川原执行处第一,怎么会有人在我的炎气浸润下睡不着的?”
“是是是,那就是睡着了。”林辛恪抬手按了一下,“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感受到的东西,情况恰恰与你相反。”
梁知会不禁坐直了:“细说。”
林辛恪:“……不知从何说起。”
“……”梁知会撑着下巴,“让我想想。是情绪波动很强烈么?”
“是。”林辛恪道,“……好吧。其实就是,我察觉到她现在好像很伤心。”
梁知会定定地看着她,随后站起来走了两步,发出了一个毫无营养的提问:“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林辛恪:“这便是炎凉有别吧。”
“那她现在必然是在一个梦境里。”梁知会坐回林辛恪身边,“快说给我听听,你都感受到什么了?”
林辛恪皱着眉,闭目感受了一阵,再睁眼时,眼里赫然泛了红,呼吸也有些急促。
“就是伤心。”林辛恪叹道,“要是再直白点,就是悲戚。”
梁知会沉默片刻,急道:“还有呢?”
林辛恪却欲言又止:“呃……总之,我主观上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梁知会不觉屏住呼吸。
“绝望吧。”林辛恪道,“一种压着你喘不过气的无望,是那种压抑与郁结并存的感觉。它们在你的眼前,足足有天地这么宽广,遮天蔽日,排山倒海地朝你压过来,而你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唯一能做的就是平静地等待被淹没其中……”
林辛恪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看向梁知会:“呃,我说明白了么?”
梁知会半晌才道:“挺明白的。还挺形象?”
林辛恪抱着膝盖:“看吧,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川原执事只能是炎性。凉性人只能做做文书工作,还要面临炎性同事无时无刻的隐性歧视。”
“不。”梁知会道,“恰恰相反。”
林辛恪:“什么?”
梁知会又忍不住站立起来,原地踱了两步:“执事该由凉性人来做才对。”
林辛恪呆愣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