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人
梁知会直直地对上严今期的眼神,脑中开始播放两日前,自己亲口对过显茗承诺的“不会深交”。
不会深交,不会深交,不会……
然后,她听到自己说:“会。”
这个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梁知会眼睁睁看着严今期放松下去——
她想让我留下。
这个认知让梁知会心跳加速,推着她不自觉道:
“我还会在这里住一阵——可以吗?”
严今期点头。
梁知会尽量缓和着自己有些紧张又雀跃的情绪。
这不能怪她答应,没人能在严大夫那样的眼神下拒绝她吧?没有。梁知会对此坚信不疑。
反正梁知会那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答应她。什么?严大夫问的什么?这重要吗?这不重要。反正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吗?
没有,显然没有。
“坐车吗?”梁知会欢快地拍拍大板车,“支半仙亲自给严大夫赶车。”
“驴兄够累了,别再压榨人家。”严今期顺手揉了把驴子的秃头。
梁知会弯身,毫不避讳地查看驴子的某个部位:“严大夫,不是驴兄,你看——没那玩意儿。”
“那就更别累着人家了。”严今期嘴角抽了抽,“好了我知道了……我不看!”
梁知会边走边歪在那驴身侧,闷闷地出声坏笑。
夕阳落得很快,只在一眨眼之间,夜色就渐渐铺陈开来。
“严大夫入眠后多梦吗?”梁知会状似无意道。
严今期顿了一下:“什么?”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好大的火。”梁知会好像对她的防备毫无察觉,兀自纳罕,“这是为什么?我最近也不记得哪儿有走水啊?”
“梦罢了。”严今期低头慢腾腾地走路,“也不一定要见过。”
“可我被吓醒了。”梁知会道——这话不是假话,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强制自己醒来,的确是费了好些心力,“那火——不受控制地往我这边烧。”
严今期的没有回头,但声音却有些发紧:“什么样的火?”
梁知会:“嗯——记不清了,只记得红彤彤的一片,一点就着,火星四溅地烧过来。”
严今期半晌没出声。
“……疼吗?”
梁知会一怔:“啊?”
“火烧到身上,”严今期的声音低不可闻,“疼吗?”
梁知会认真想了想:“梦里不疼。”
“是啊,”严今期抬眼,看着逐渐模糊的天际,“……梦里不疼的。”
梁知会借着夜色,从她眼里看到了熟悉的黯然。她心里突然浮出一个猜测——严今期那位故人,说不定是丧生于火海。
“那你梦到过大火吗?”梁知会隔着驴背看她。
严今期:“经常。”
梁知会见她承认,意外之余,屏住呼吸:“是因为见过?”
严今期轻微颔首。
梁知会:“你会经常梦到发生过的事吗?白日里发生过的事情,都会在夜里梦中重演吗?”
严今期颔首,又摇头:“……不算重演。有时候……或许只是白日事里的一个要素,这些事,这些感受,这些情绪,会在梦里无迹可寻地杂乱重组——抱歉,让你听到这些。”
“我明白那种梦,有时心里事情多了,或是白日过得辛苦,梦里便会是这样。”梁知会放轻声音,“你心里有事吗?如果这些事困扰你已久,或许可以尝试将它们说出来。”
严今期摇摇头,也虚虚地搭着驴背,抬眼望向夜空。
“‘说出来’?你知道人活一世,这样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有多难得么?”
梁知会默然,随后耸耸肩:“或许我知道?反正我也没有。”
随后,她话音一转。
“不过,你或许可以试着说给我——我会是一个不错的倾诉对象。你看,三日前,你我之素不相识,谁也不知道谁的过去;而过一段时日后,我们就会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从此天涯海角,再难有什么交集。且我人品有保障,不爱将别人的事到处乱讲——如何,听上去是不是很不错?”
她推销得尽心,严今期听笑了:“不错不错。我想考虑一下,支老板能先把货给我留着吗?”
“留呀,都给你留。”梁知会跳到板车旁坐着,抖了下绳子,“而且不需要付定金哦!”
“等一下——”严今期按住她的手。
梁知会猝不及防感受到她手心的微热,心不在焉道:“哦,怎么了?”
严今期:“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梁知会那只被按住的手老实地待在严大夫手心,一动不动:“啊?什么人?哪儿呢?”
严今期见到那人扶着墙站了起来,松了口气,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