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那是一具钢铁打造的身体,张骤手掌挤上透明的沐浴露。
他无数次摸到过那些横亘在身体上的伤疤。
不仅仅是吴瞳曾经摸过的手臂。
胸前、后背、腹部、大腿。
在这场漫长的雨季里,它们通过疼痛一次次提醒张骤它们的存在。
水被关上了。
张骤走出淋浴间。
山间的夜晚静下来,他开了屋子里的风扇,赤着上半身坐在床边抽烟。
窗户打开着,外面有微凉的潮湿的空气打进来。
他又在看自己随身的本子。
上面记录的东西并不多,最开始是杂乱的、零碎的片段,后来变成连续的、清晰的画面。到最后,张骤把他们记成简短的线索。
张骤的烟灰掉在他小臂上。
他目光有些出神般的看着那一小片灰色慢慢湮灭。
他想起她白皙的脚背,他或许不应该那样做。
张骤把烟灰掸去,又重新去研究本子里的东西。
他需要离开这里了,越快越好。
晚上十点,张骤躺上床。他每天晚上凌晨两点会醒来一次去查看吴瞳的情况。
梅姐说,她或许过了今天就会好了。
张骤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看了一会,而后闭上了双眼。
他又做梦了,他又做那个梦了。
所有的梦境里,他总是重复这一个。
酣畅淋漓、欲生欲死。
有时候张骤醒来,他觉得这不是梦。
因为当他回忆的时候,他可以清楚地描述出所有的细节。
穿的衣服,说的话,做的表情,发出的笑声。
他能记得他的打火机放在左手边柜子的边缘,他能记得桌子上放的水杯被喝到了三分之一。
这不是梦该有的样子。
但它确实只可能在梦里发生。
张骤被这场梦用力地拖曳进黑暗处,他拼命地敲击那扇看不见的大门希望有人能听见,但是黑色的旷野里,只有他无尽的敲门声。
他不再敲门了。
敲门声消失了。
张骤在一瞬间醒过来。
他双眼睁开,看着天花板。想知道那串敲门声到底是梦境还是真的。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声响。
张骤安静了一秒,迅速坐起了身子。
他下床,打开房门。
看见吴瞳倒在他的门口。
-
张骤立马起身去隔壁敲门,前来开门的梅姐几乎要哭出来。
“我家娃娃也烧了,张先生,你能不能——”
张骤看了她一眼,退出院子:“你不用过来了。”
白天刚吃过退烧药,眼下夜里复烧也不算罕见。
她烧得难受,迷迷糊糊不知怎么就下来了。
张骤索性没再把她搬来搬去,而是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她身上烧得很烫,但是白天已吃过一次退烧药,张骤不打算再让她吃一颗。
吴瞳只穿了一条宽松的睡裙。屋子里开了灯,她脸上烧起的绯红变得异常明显。
张骤没再迟疑,他起身走去洗手间,拿了盆和干净的毛巾。
卧室的灯关上了。
吴瞳因为难受而蜷缩在了一起。
张骤顺势把她的睡裙脱了下来,然后摁住她的肩膀,将人平展地放在了床上。
他卧室的窗户没有关,此刻才知道今晚的月亮这样的大、这样的亮。
他看得见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白亮的月光铺上去,像是她原本就有的肤色。
张骤用冷水浸湿了毛巾,他轻轻拧去多余的水分,率先擦了擦她大汗淋漓的脸。
冰凉的毛巾每触碰到她的一寸皮肤,她就会不自觉地收缩一下身子。
粗粝的毛巾表面划过她的身体,张骤甚至不敢用力。
——她说:“用点力。”
张骤不自觉去看她纤细的脖颈。他知道她想玩什么,他知道的太清楚了。
热了的毛巾重新浸水,轻拧。
张骤擦过她的脖子,又继续往下。
屋子里,电扇发出持续的、轻微的声响,窗口处不时有微凉的风吹进来。
那是她浑身上下最柔软的地方,那颗小小的红色的痣,从张骤的指尖划过。
再一次浸湿毛巾。
擦至大腿的时候,她身体已放松、舒适许多。
湿毛巾再次浸入冷水,拧干,张骤拿在手上。外面的风透过敞开的窗户风丝丝地溜进来,很快把她身上的水分带走。
张骤抬起手背,轻轻地靠了靠她的脸颊。
但他很快收回了手,把毛巾搭在了她的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