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殇

大人不见了，孩子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危害性。为了治疗疫病，防止扩散，整座城的人都被叫去火海，人是不懂这场灾祸的，不过今日叫一人，明日叫一人。说是防治，实际是焚烧。病染到我怎么办呢？我上有老下有小。不烧一烧是好不了的。或者说你死了，我就好了。直到这场灾难和每个人息息相关。叫一人不够，三人够。叫三人不够，五人够。直到京城的大人，把一城的大人们叫去完，直到一城的大人们反抗的力度不够，直到所有人都消失在死亡盛事里。红的耀眼的火，舔舐下一个小孩子。

沈丘还在哭泣，他的脸实在模糊，沈尽德已经看不清了。他没想过儿子儿时是怎么从易城里逃出来的。他只是派人去接，去接不了乖巧的儿子回来了。

“没想到是这样吧，”蒋生拍拍他的肩膀，“别哭了，事情还有转机。”

“已经看不下去了，哭声实在难听，不好意思。”沈尽德装起相来。

他的泪模糊了整脸，已经不太清楚默默地哭泣是为了谁。他心痛如此，大概是为自己吧——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

“你是一个好男儿，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你不必自责如此。毕竟当年你确实救下了不少人。”蒋生总是喜欢停顿，“包括你儿子。”顿了顿，他又说：“毕竟这是你儿子告诉我的。”

“心病积攒住，实在是有口无心了。”沈尽德看着满目疮痍，思绪慢慢回收。

“当年可不是这样，这异梦过于折磨人了。”他说，望向蒋生。

“是啊，心里的情绪激烈，面容却非要平静，愈是心痛，愈是默默。”蒋生打趣，“收回你那面目全非脸。在你儿子的异梦里，我总看见这张老褶子皮。”

津城，出了名的甘蔗地。

“当初在津城，我就不应该在孩子面前提起国事。”沈尽德回忆道，语气里满是遗憾。“你懂吗？老伙计，我的妻子就死在这上面。”

“害。我懂什么。我只是个穷秀才。”蒋生耸耸肩，沈尽德看了他一眼，“有时候你说起这些有趣的词汇，都令人感到很雅观。”

“这就是底蕴和文化。”“是的，我想我知道。”

“这可不是我的魅力。”蒋生补充道，“我见过你了解我的异梦疯狂的样子。”

沈尽德难得脸红，“我以为是救赎。”

画卷展开，沈尽德的妻子的画像展现在上面。

“这一点也不纪实。”蒋生安慰道。

“我不会画像嘛。我可忍不住。”沈尽德的泪点在画像上的痣。

异梦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