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剑
1984年,夏。
浓稠的乌云遮盖住天空,使本就不甚明朗的下午愈发阴暗了起来。
父亲在遥远外地打工,母亲在厨房生火做饭,破旧的老式瓦房里只有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一个人蹲在地上玩石头子儿游戏。
“嘶嘶嘶……”
地面摩擦的冰冷声音传来,男孩抬起头,一条大腿粗的蟒蛇从院子里游进来,越过木头门槛盘踞在他面前。它浑身上下布满了花斑纹,黄黑色的眼睛盯着稚嫩的小孩,长长分叉的信子吐露在空气中,发出和移动时相似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低响。
男孩和蟒蛇对视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天性如此居然没有害怕,只是不解地询问:“你来我家干嘛?”
“……”蟒蛇自然无法回答。
男孩便自顾自打量起它。
他知道这是蛇,之前见过一次,但那条蛇细细短短的,被爹妈用烟熏走了,不像眼前这条长得又大又长,直立而起的上半身冰冷地俯视下来时甚至比自己还高出许多。
他围着蟒蛇打量了一圈,视线落在蛇身后半段卡住的老皮上恍然大悟,“你是不是脱不了皮难受,想找人帮忙?”
他记得爹妈说过,蛇都是要脱皮的。脱不了皮的蛇就像脱不掉厚厚衣服的人一样,十分不舒服。
自以为找到了症结所在,善良的男孩在屋子里寻了一把剪刀来:“你不要动,我帮你把皮剪开。”
蟒蛇阴冷的眼珠随着他的身影转动,那里面倒映出小小一个孩子,好似听懂了话般居然当真没有动弹。
男孩来到蟒蛇身边,模仿妈妈剪布片的动作,小心翼翼把黏连在躯壳上的硬皮剪开一条一条豁口。他认真耐心极了,生怕利刃伤到这个求助的大家伙,不一会儿便累得额头上满是细汗,好在终于全部剪开。
一条条烂皮挂在蟒蛇身上,只需要用力蹭蹭就能磨掉。
“小刚,饭好了来舀饭!”便在此时厨房里传来妈妈的呼喊,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端着饭菜进来。
“我妈要来了,你赶紧走吧。”害怕被发现的男孩连忙催促,毕竟在他以往短暂的记忆中,大人们对蛇的态度并不算多么友好。
蟒蛇滑动细腻的鳞片低垂下悬空的头颅,竖线的眼瞳锁定他,猩红喷吐的蛇信子几乎要舔舐到他脸上,他甚至能闻到属于危险野兽的腥味。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男孩伸出小手摸了摸坚硬硌手的鳞,“我要去吃饭啦,你下次再来找我玩好不好?”
蟒蛇粗壮的躯干灵活地围着他盘旋一圈,几乎将孩子整个淹没,片刻后它松开了缠绕,偌大的身躯潮水般涌动着退去,越过门槛,如来时般悄无声息离开。
好奇的男孩追到门口,小手扶着门框看它,只见到一尾斑驳的花纹游弋进草丛深处消失不见。
夏季多雨。
尤其最近几天雨量激增。刚吃完饭天空中便电闪雷鸣,骤然劈开的蓝白电弧闪彻大地,瞬息间的明明灭灭伴随着恐怖的滚滚雷声,将黄昏时刻的世界照的愈发诡谲。
下一秒,瓢泼大雨呼啸而至。
狂风把哗哗啦啦的雨水吹到屋里,到处都是湿哒哒。妈妈连忙关上屋门,就着昏黑从柜子里找到煤油灯,火柴滋啦划开点燃。
他们村子穷,用电的人家并不多。家里其实有洋蜡,但很少使,平常都放在抽屉里存着。
“咋下这么大的雨?”她有些担忧,感慨了一声,拿出竹筐里的鞋底子和粗针线,坐到昏黄的灯光下纳鞋底。
因为丈夫常年在外的缘故,她一个人在家照顾儿子,除了下地干活外还会做些针线活儿补贴家用。
没什么事儿的小男孩继续蹲在地上玩自己的石子游戏。
没有人想到这场大雨持续了足足半个月,最后几天雨量持续激增,暴涨的水漫过河道淹没村庄和农田,一路冲刷砂石、浮木和各种危险东西滚滚而下。
泥浆水浑浊不堪,又因为和河道融为一体,水速十分快,便是强壮的成人也能顷刻间冲走。
河道是骤然决堤的,冲刷的速度让人猝不及防,又偏偏在夜晚人们熟睡之时,许多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混在了水里。
薛刚一家自然没有幸免。
原本在自家睡觉的他们听见外头嘈杂的呐喊,再加上漫溢进来的几乎已经淹没床铺的浑水,生存的本能使得薛妈连忙喊醒儿子抱在怀里,才一打开门立即被卷动的水流带走,母子两个直接散开了,任凭妇人怎么流泪呼喊,孩子怎么嚎啕大哭,彼此还是消失在对方眼中。
天地间一片阴暗。
到处都是激烈的雨声、呼啸的水声和人们惊恐的嘶喊声。
除了个别机灵且幸运的爬到了高高的树上、房顶上,大部分都被挟裹着冲走,一路往着不知名的地方沉沉浮浮,时不时撞上树杈砖瓦灌得满口鼻黄水泥沙。
小小的薛刚被卷动的水不断托举拍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