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生机
悬梁自尽的是青姨娘。
前日晚上找契书的时候,也没有找到他的,想必是太太一并连他的也拿走了。
自从先前被软禁起来,他就一日一日变得神志不清了,本就精神涣散,如今阮家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他又被太太坑害,没了身契文书,无处可逃,想必因此心中绝望,一时便觉得自己没了活路。
一个小丫头最先醒来,看到他悬在那里,不知何时早就已经死了,便失声尖叫了起来。一时之间,大家都被吵醒,一睁眼,皆是惊惧异常。
听到房中的喧闹,官兵很快就进来了,先凶狠地喝令他们安静下来,然后便将尸身从房梁上解了下来,娴熟地搬了出去,然后便锁上了房门,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想必是连月来抄没的府邸多,罪臣家中内眷为免屈辱,自尽的也不在少数。这些官兵都见惯了此等惨象,所以不动声色了。
可是房中诸人无法不动声色。
虽然多少也听闻过抄家的残酷,但实际见到如此惨象,对人心中的惊怖实在非同一般。
阮家内宅虽然日常也有些事故,但很少有叫人横死这么大的事,大家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几个小些的孩子都被吓得哭个不停,魏月融生怕再招来官兵斥骂,只得与几个下人一起抱着他们勉力安抚,而大些的小姐们和丫头们也都被吓傻了,不是缩在角落发抖,就是三三两两互相抱着流泪。
松云今天表现得很像个大人,四公子才三个月大,什么都不懂,因此没怎么被吓到,整个房中乱成一团,松云说要帮魏月融,魏月融就把他交给了松云。
于是,松云就一天都照管着四公子。他今天表现得格外坚强,但是魏月融知道他心里也很害怕,总是自己偷偷抹眼泪。
到了夜里,魏月融便让他挨着自己睡。
“小云,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活着,只要活着,就会好起来的。”他坚定地说。
松云点了点头,靠在他的肩头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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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登基已经有近三个月了,虽然幽王一党的罪行还没有完全审结,但朝廷已经内外安定,准备好迎接新气象了。
皇帝这时才想到,三个月前的那一科会试的考生,还没有经过殿试赐官。
记挂着先帝就是因为急着替他储备人才,才不顾病体也要开考科举,皇帝便不敢耽搁,一旦有心可分,就连忙叫礼部的人来,筹备殿试了。
只是这次殿试,皇帝想要挑选的,可不止是朝廷的栋梁之才。
殿试当日,皇帝坐在文华殿上,看着一群青年才俊鱼贯而入。他亲自公布了试题,便看着殿中学子们开始奋笔疾书了。
殿试不像会试,比起考究学问,更多的就是走一遍礼仪和规程,对于学子而言,只要尽量打扮得英姿飒爽、卷子上的字写得要多好看有多好看,争取给皇帝留个好眼缘就是了。
因此,对于皇帝来说,后面考较才学家世授官才是需要慎重用神的时候,自己此时还不必太过紧张,于是此时,皇帝也就坐在龙椅上,垂目好好地欣赏一番了。
殿试结束后,皇帝让太监叫了其中的几人来,与自己单独会面。
历届殿试,多半都是大家一起写过卷子,最多有个别人蒙皇帝当场垂问几句,然后便散场了,大家一起出去,等待殿试的名次和分配官职就好。
从没有过被私下叫到内殿叙话的环节。
于是,那些没被叫到的,虽然不知道皇帝要跟他们说什么,但也都很羡慕别的学子有亲近天子的机会,而那些被叫到的,则是又好奇又荣幸,跟着公公往内殿去了。
到了内殿,皇帝显得放松了很多,还赐了茶水点心给他们,让大家都自在一些,不必拘礼。
虽然如此说,那些年轻学子哪敢不拘礼,即便他们都对皇帝好奇极了,但都目不敢旁视,一个个规矩得像鹌鹑一样。
皇帝挑来的这四五个人,都是文采斐然,门第清贵,又相貌堂堂,年少力壮的乾元,眼下这些才俊,却在自己座下表现得如此乖顺。
皇帝看了,便忍不住发笑。
他又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便开门见山道:“众卿都是未来的朝中新秀、国家栋梁之才,对于社稷,朕自然都希望你们建功立业。不过,除此之外,朕倒还有别的差事想要托付你们的。”
学子们面面相觑,都不明白皇帝想要他们做什么。
皇帝也不曾卖关子,紧接着便说道:“众所周知,朕是坤泽之身,无法有后宫佳丽替朕开枝散叶,但江山后继需有人,此事虽然辛苦,也只能朕亲力亲为了。
“不过,幽王之患,一直为先帝心腹之患,流弊直至我朝,事到如今,朕心也时常为之不豫。所以,本朝万万不能再出现像他那样的外戚权臣。因此,朕为社稷考量,决定暂不成婚了。”
那四五个学子都震惊在当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