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
伞骨被晏家拿去做了祀塔,用来杀人取血,镇压怨灵,要取回并不容易。原本拿回伞面,她多少也能恢复些实力,再夺回伞骨也方便些,但如今,伞面不知为何罩在了昶国上空,真要拿下来,指不定天翻地覆。
晏寒虽性情大变,但汉遥不相信他一点筹划都无,真让她白跑一趟。
只是其中用意,汉遥还得想想。
汉遥顺着塔上的伞盖跳了下来,震得脚都发麻,她踢踢腿,穿回掉落的鞋子,那场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已经停了。
汉遥回二楼去寻那古里古怪的老僧人,人已经走了,楼里空空荡荡的,只剩那座渗人的雕像,蒙着一层湿淋淋的光,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金子怎么雕成的这副模样?汉遥移开视线,再看几眼,恐怕要吐。
来到塔下,一团黑雾慢慢悠悠地从佛塔的影子走了出来,是文斐。
“见到那老僧人了吗?”汉遥问。
“见到了,刚刚才从佛塔里出来,在下一路跟着,看着他回了厢房。”文斐回道。
忒奇怪,把她引到此处,半句话没说,又独自走了,到底是何目的?
还是说,那老僧人不是为了引她来此?
汉遥一边思忖,一边把文斐揣回了袖子里,这一番折腾下来,天色都快亮了,不久便会有僧人出来敲钟,还是先躲起来为好。
汉遥一身狼狈地回了后山,倚在巨树后,身心疲惫。
那僧人到底是谁?晏寒又到底要做什么?
汉遥一想到自己被晏寒摆了一道,连头都痛了起来。
罢了罢了,不想了。
她将头靠在树上,闭上双眼。
汉遥是被一阵窸窣声吵醒的。
又下雨了?
她睁眼,没有雨,是风掠叶而过,她放空视线,虚虚望着一树的繁复枝叶,叶间缀着些米粒大小的黄花,芬芳可爱,长得这样高大,原以为这是乔木,竟然不是。
簌簌风声间,几枚绿叶坠了下来,刚好嵌在她领口,汉遥摘下绿叶,百无聊赖地捏着叶茎转。
叶片椭圆,不是银杏,不是松针,不是柏叶,也不是水杉……
汉遥的意识慢慢清醒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的叶子?
她停下转动的手指,如今是春日,叶片一面深绿,一面黄绿,形如倒卵,中心被一道叶脉隔开,看上去像是灌木。
但什么灌木能长到十丈?
汉遥面色微凝,站起身,细细打量着这棵巨树。
树根底部单生,但再往上便是丛生,根根枝干粗如车轮,往外伸长,的确是灌木的模样。
汉遥放下叶子,极目远眺,此时黎明破晓,日光漫射下,佛塔顶部又出现了佛光。
她知道,这不是什么佛光,而是她伞面上的白槐花印记。但问题是,若真没有什么佛光,也没有什么神明庇佑,那恩慈山多年不受邪魔侵扰,此地的人又常年无病无灾,是因为什么?
土载万物,人生而靠土地食,死而入土地眠,人如此,树也如此。
汉遥俯身,捏起一把土壤,刚下过雨,土还微微湿润,她把土壤放下手心,低头细嗅,草根的清香与雨水的潮湿间,漫出一丝血腥味。
这是什么?
亦或者,土里埋着什么?
汉遥蹙了蹙眉,她的双眼已被炼化,若非如此,她一眼便可看出。
虽然如此,但也并非毫无头绪。
汉遥拍下手中土壤,往山下走去。
她记得,恩慈山的山腰处建着一座城隍庙。
土地出了问题,怎么绕得过城隍爷?
俗语说,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
这句俗语的来处已不可考,其中缘由也众说纷纭,一是说庙宇建在深山老林,常有强盗土匪盘踞;一是说庙里的金刚像粗壮魁梧,怒目视人,教人心生惊惧;还有的说庙里存着香火钱,一人进庙,香火钱若有遗失,便是瓜田李下,百口莫辩。
恩慈山山腰的城隍庙建的粗糙,又被疯长的草树遮了个严实,白日里也见不了多少光,阴森晦暗,远没有恩慈寺那般祥和纯净,也许是因着这个缘故,早早便被废弃了,平日里罕有人至。
汉遥觉得奇怪,既然是为了神仙庇佑,才建了这座城隍庙,如今随随便便就被废弃,难道就不怕惹怒了神明?
她走到城隍庙前,这庙极小,两扇结了蛛网的门大开着,一眼便能瞧见里头漆都掉了的城隍爷,斑斑驳驳,连两只黑眼珠的墨都被扣掉了,瞧上去怪渗人的。
汉遥警惕地踏进门槛,流传下来的俗语大多有其道理,庙里或许真有什么土匪强盗,不得不防。
庙内阴暗,左右两面墙各嵌了一面扇形小窗,开着象眼窗格,窗格本就窄小,尘灰一落,蛛网一连,更透不出几分光来,墙上地上满是褐色的污渍和密密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