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再怎么样如今我寸步难行，只能盼着天早点黑下来。到时循着夜色，我或可前往。

天色将黑未黑之时，苏颜又来了，小声凑过来道：“你知道吗？弘元大师今日圆寂了。”

“什么？在哪里死的？”昨夜那些鬼魅虽说棘手，可那和尚道法高深莫测，他怎么会折在那里。

苏颜道：“据说是在张家后院的梅林里。张府的人看见的时候，他已经形销骨立，不成人形了。”

“怎么会？”我低眉不解，弘元为何会死，谁能杀得了他？“确定那人是弘元？”

苏颜又怂了怂肩膀，摊了摊手，表示不知。

我抓住他道：“张星辰呢！有没有他的消息！张星辰怎么样！”

苏颜的手腕被我抓出一道血痕，他却并没有撤走，而是安慰我道：“他没事。”

好在今夜是长至节，凡间众生祭祀神鬼，我早已虚空的身体获得一丝元气。

外面突然下起大雪，扯絮一般。

我要走，苏颜没有拦我。

等我踏上马车，这才发现驾车的车夫是他。他扬鞭笑道：“苏某走南闯北多年，今日便让我送姑娘一程。”

路上不知为何遇到一队官兵拦路，不让前行，苏颜远远看到，取过一匹马来给我，而后留下一匹马架起马车，“呼喝”一声引开了那队官兵。

我骑着马连夜赶往张府，一路行的太急，都没有注意这风雪一路，居然一只鬼魅都未曾见到。

到张府的时候已是深夜，可是府里灯火通明，映着白雪漫天，恍如白昼。

张星辰端坐在厅堂正中。

堂中冰冷如铁，竟是一点炭火都没烧。

他看到我，没有惊讶，只是点了点头，轻轻扯起嘴角道：“他们没拦下你，你还是来了。”

我快步跑到他身前，细细打量他脸上的每一寸皮肤。

看了半日，我瘫坐在地上，而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成了，终于成了。”我笑的眼角淌出泪来。

张星辰看着我，抓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上早就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衣服下面更是千疮百孔。

我的魂魄就快散了，只是拼尽这最后一丝力量，在勉力维持这具身体罢了。

他将我的手揣进怀里，他的怀里冷飕飕的，并不暖和。

“你怎么这么冷？”

听到我的话，他却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满脸慌张，立刻甩开了我的手。

“张星辰，你怎么了？”

他哗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敢看我，快步往外跑。

“张星辰，苏涩！”

外面大雪纷飞，没一会就落了他一身。

他满头落雪，如白发苍苍的老翁一般，停住脚步对我叫道：“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你快走！”

“怎么了？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感觉很难受？你还疼吗？”我也慌张起来，按照我刚才的判断，此刻他应该已经完全掌控了这幅躯体，变成了真正的张星辰了啊！

难道我看错了？

想及此，我想要破开手腕，喂给他最后一滴鲜血。

张星辰却抱住头蹲了下来。

我走上前去，只听他喃喃自语：“我一定罪孽深重。”

堂前的红灯笼照在他的脸上，痛苦扭曲。

我这才发现，往日里熙熙攘攘的张府，今日竟无半点人气。

不光没有半点人气，连半分鬼气也无。

硕大的张王府里，只有我们，一个人，一只鬼。

我将他圈在怀里，小声问道：“发生了何事，张星辰，告诉我。”

他蜷缩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半天之后方道：“明月，我已经写好了退亲书，你拿着快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为何？”我圈住他的手一僵。

他颤颤巍巍自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给我：“我注定是要继承王位的，我需要一个宗亲之女做王妃，而你不行。这是退亲书，你拿上走吧。”

我扯过那退亲书，扔到雪地里。

他眼看着那纸在雪地里几个转弯，消失在远处。

他此刻才看着我，原本乌黑如星子般的眼睛，此刻满是迷惘和痛苦。

即便他不退亲，我和他人鬼殊途，怎么可能成婚呢？

只是我盼着与他有个定亲的名份，有朝一日，若我化而为人，因这因果或许能与他真正夫妻一场。

只是如今，这浅薄的因果也要断了。我在烟消云散之前，注定和他再无半分瓜葛。

我注定要生生世世孤寂地飘荡，或者孤零零地消失。

他一把推开我，踉跄倒在雪地里。

他拒绝了我的搀扶，眉眼竟是冰雪般冷淡：“你扔掉也罢，这退亲之事白日里我便已宣布了出去。你也不要多做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