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尸
心深蹙的褶皱悄然诉说着他的忧虑。
秦渝心头微动,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抚:“别着急,我们应该很快就到了。”
她一只手紧攥着装虫子的琉璃瓶,里面打那两只虫子此时已躁动非常,很显然,他们的同伴就在不远处。
终于,眼前隐隐闪烁起光亮——是灯。无边黑暗里,它们轻颤着,似是苦难中的人儿在挣扎求救,又似是凶兽故作柔弱等着无知者有来无回。
不重要,他们无路可退。
进入村子后,萧晏当即派官差将其团团围住,挨家挨户搜索。所有村民都被带到村子的一片空地上,他们不知缘由,一时间哀怨滔天。
秦渝素来会察言观色,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一定在心里给萧晏呲呲扎小人,遂戳了戳他的胳膊,担忧道:“你这样会败坏自己名声的。”
萧晏却是一副清高的姿态,掸了掸鹤纹袖口上的灰尘,神色漠然:“身外之物,孤不在乎。”
秦渝扶着额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算是知道萧晏的坏名声都是从那里来的了——自己作的。
于是,趁他不备,她一闪身附到他身上,轻咳一声,模仿着他的腔调微笑开口:“京郊有罪犯逃窜,我……孤已查明其所在,为免误伤,故深夜打扰,将大家聚集于此。邪/祟除后,东宫会为诸位各派发一两银子算作补偿。”
平民百姓买一头猪都要三两银子,一两银对他们可不是小数目。有了钱拿,众人的怨气便也没那么深,纷纷喜笑颜开,夸赞萧晏贤明。
秦渝还想跟大家客气几句,两眼却猛地一黑,一不小心就被他挤了出去。
“你——”想起她刚才用自己身体做的那些怪异的腔调和表情,萧晏不禁气得咬牙切齿,但碍于有人在场,不想被当作邪/祟,只能冲她狠狠地飞眼刀子,周身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众人见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太子突然变了脸色,皆不明所以,更奋力恭维,惹得他脸黑如墨。
秦渝被他那憋屈的样子逗得开怀大笑,一边笑还一边往他心上扎刀子:“现在大家可都把你当好人,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哦。花钱攒人情,多划算的买卖,你得好好谢谢我。”
萧晏冷笑,不动声色将她拉到身边,低着头语气森然:“等回去,孤一定好好感谢你。”
秦渝瞪了他一眼,挣脱他的桎梏,怒骂:“小肚鸡肠。”
夜已深,黑压压的乱云将寥寥几颗寒星也尽数吞噬,凉风在山林间呼啸,鬼魅般的哀嚎惹人心生怖意。
萧晏阖着双眼,背对人群负手而立,指尖有节奏地点着手背,神情一如夜色一般凝重。
一名官差匆匆来报:“殿下,有发现了。”
“带路。”他倏然睁开眸子,由官差引到一处屋舍里。
“我的天呐。”看到屋内的景象,秦渝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是怎样的一间房子啊?外表平平无奇,不过三开间规格,内里却极尽奢/靡:金石为底,白玉作柱,珠宝绫罗散落遍地,漫天都是银票——糊窗户的、点灯的、当炭烧着取暖的……
村民们虽然被官差拦着,但还是有一些好奇心重的,抻着脖子往里头望,只瞄了一眼,亦是瞠目结舌。
“老天爷嘞,这比皇帝老爷住的还好……”
“……这么多宝贝……”
一时间,人群如沸水般躁动。
萧晏心中警惕,握紧剑柄,冷声问道:“这是谁的住所?”
秦渝亦不敢松懈,攥着神来之笔,随时准备动作。
“我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高亢的应答,村民们张望一番,自觉向两边退开。正中一个衣衫褴褛,五短身材的人露出真面目。
他双唇无半分血色,脸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而脖颈又是稠得发黑的紫,血管像树根一样凸起,蜿蜒至面部,而那里面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涌动,像是准备随时破体而出。
萧晏如临大敌,抽出软剑,不由分说驱散人群:“其余人即刻离开,否则,杀无赦。”
村民们一听要掉脑袋,慌忙如鸟兽般四散而逃。官差们也退至远处,空旷的院子里只剩下萧晏、秦渝和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人的人。
秦渝欲哭无泪:“你把人都赶走,我们两个不一定能打过呀。”
“他们留下也无用。”萧晏言简意赅。
留下,只会白白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