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蛊
舍得这块玉去救景惜诵的命。”
“舍得舍得!师弟你真是博识,我竟没听过这些。”
“这些是你告诉我的。”
李辞彦仔细回忆:“我倒不记得了。或许师父讲过,我学完又忘得干净了?他老人家在的时候,老说我‘一身好筋骨,配个猪脑子’,看来又说对了。”
“确实。”
“可是火烧玉连储存都那么麻烦,要如何将它磨成玉粉?”
卫迟终于等到他问这话,故意沉默一会,才道:“你把玉给我,我自有办法。”
李辞彦几欲落泪。师弟和他重逢后,像变了个人,对自己抱着巨大的敌意,如今主动帮忙,二人仿佛还是山中感情深厚的一对师兄弟。他目光炯炯望着卫迟,上前两步想像以前搭肩,卫迟躲开了。他也不强求,略激动地说:“好,我马上取给你。师弟你是怕惜惜死了我伤心难过,才出手相帮的吗?”
“我是为了阮棠。”
李辞彦点头:“惜惜死了,阮棠也会伤心难过的。你且站一站,我这就去拿玉给你。”
两天后卫迟把一个小瓷瓶交给李辞彦,叮嘱他不可借用任何工具,神玉惟与人的□□不相冲克,可让侍女用手把玉粉涂上去。后面这句话李辞彦就当没听到,回到高楼后诓骗所有人,只有自己有资格摸玉粉。
卫迟家没有侍女。回家后卫迟取出昧下的另一只小瓷瓶,瓷瓶内壁涂了一层血用来隔开瓶身和玉粉,他的小娘子也需要玉粉救命。
阮棠自那晚醉倒后,一直沉睡,大半的身子都已经变成斑斓的矿石,远远望去像是宝石雕刻的人。卫迟坐在床沿,事先脱光了阮棠的衣物,倒了一些玉粉在掌心,而后用另一只手沾取粉末涂抹在阮棠的左脸、耳朵、脖子、胸口……再往下,右胸、腹部等等……卫迟眼底并不起波澜,只是焦心阮棠身上的蛊蔓延如此之快,玉粉究竟能不能起效还是未知。涂完不久,再用手指轻轻扫掉玉粉,那些晶莹五彩的矿石也成齑粉一同被轻易地拂去,露出薄薄的一层皮肤,很红,但已不见蛊虫痕迹。卫迟终于松开眉头。
正面处理完毕,翻面……折腾了两个时辰,阮棠身上终于恢复了正常皮肉的样子。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缪叔被人拷走时,混乱中眼镜掉到了地上,被踩碎。房里还放着他最爱听的歌,凄凄哀哀唱着,别来春半……
阮棠弯腰想捡起那幅眼镜,可无论如何也拿不起来,明明碰到了,又从手中溜走。于是到最后那幅眼镜还是躺在地上,静静看着缪叔被推搡出门的背影。
王姨时不时就收到缪叔从狱中寄来的信,问她好,嘱咐她不要只顾工作,要按时吃饭,有些过于繁重的项目能放就放掉,改一改往死里钻研的作风。有时信中会加几句无关的词。别来春半。离恨恰如春草。
王姨没有去监狱探望过缪叔。她总是坐在电脑前写报告、研究病例,或者在独孤的灯光下做实验。实验台上躺着的有时是活人,有时是发绿的古尸,王姨操作仪器,全神贯注。阮棠走过去,看到她鬓发又白了一些,有些心疼地说:“王姨,歇歇吧。”可王姨没有听到,她又说了几遍,而后去拉王姨的手。奇怪的是,明明拉到了,却使不上半点力气。她急得脸都红了,王姨终于转过脸来,看到她时又惊又喜,把她拖到椅子上按住,又要往她头上贴各种线。以往她都是顺从的,但这次她十分抗拒地推开王姨,跑出房间去,跑进一片黑暗里,身后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远远望见有光亮,拼着最后一口气奔过去。
那光亮是熊熊大火,楼台火光冲天,似燃烧着的火凤要飞去天际,可烧断的木头是噼啪往下掉的,永远到不了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