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完成故事的初稿自己校对几遍后,我把稿件投给了几家出版社,可惜因为一些问题最终也没出版。过程中,一名对我很照顾的编辑告诉我说,故事还有一些内容没有交代完,应该修改故事或者增加一章,把这些情况交代清楚才好。其中两件最重要的便是,妹妹在床下的鞋盒里给我留了什么,以及赵小姐后来的情况,在那之后两人最终是否再有联系。
我们讨论一番后,她建议我如果不愿意因此对故事正文做增改,那不妨写一篇后记,一来说说自己创作的心路历程,毕竟这算是我的处女作,从各种角度讲都一定感触颇多,二来也可以顺道把刚才提到的几点对感兴趣的读者说说。
于是后来我又补写了这篇后记。
赵小姐后面之所以正文不写,其实很现实的原因是,她那会已经结婚了,而且至今两人恩爱。
所以我还是写我自己的事吧。
我是2019年国庆节后再次离职的。
冬天到来前去了沈阳,在市中心附近的一个老旧青年旅舍里住下,听说这里过去就是著名的铁西区。
这个旅社有趣的地方在于,它一楼大厅有个小酒吧,同时也是个放映厅,每天不管白天晚上,总有些老板的朋友聚在这里,喝酒聊天吹牛看电影或者演唱会的录像视频。一段时间的接触后我发现,这些人大都没有正经工作,靠家里或者附近打一些零工维持生计,但活得却比我在上海看到的很多人自在,至少聚在一起时是如此。
那会经常放的电影里,有一部故事背景在上世纪末东北的刑侦片,叫《白日焰火》,我跟着看了几遍,越看越喜欢。
我看出那伙人虽然只要一放这部片子,就嘲笑电影里不符合年代的细节,嘲笑桂纶镁的台湾口音,但还是隔几天就放,等喝多了偶尔还在房间里放起那首音乐,学电影末了廖凡那样胡乱地跳舞。
这便是小说的名字,以及烟这个化名和意象的由来。
后来疫情来了走不了,在那儿一待就是半年,中间才开始第一次动笔写这个故事。
就像我在正文开篇所说,记述这个故事对于我来说是极为困难的。我总是难以找到合适的词句去表达我的感受,我想,这既是因为自己不是什么技艺精湛的作家,同时也是因为,回忆中的每一次感受总是千差万别,而词语的丰富程度却无法做到完全贴合住千差万别的感受,即使是那些伟大的作家也永远无法做到,我们都只是在尽可能地还原或者想象。另外,缺乏整体写作的经验让我开始时几乎想记录下自己记忆中相关的所有事情,于是故事在还没展开多少就变得像我们的日常生活一样枯燥乏味了,让我不得不完全推倒重来。
这样那样惨痛的写作经历在后来第二次第三次写的过程中,仍然反复摧残着我。
我想自己能在多次放弃后,又多次重新开始的原因,除了不甘一切付出白费,以及没有固定工作后有大把无聊寂寞的时间外,就是自己试图通过完成它,给自己人生打开新的出口。我觉得人生固然是短暂的,作为个人去改变一切也固然是几乎不可能的,但我逐渐通过阅读发现,真正源头的力量,还是人们头脑中的思想。
这样想之后,这篇故事在我的脑海里便不再仅仅是一个不伦的爱情悲剧了,它包含了整个过程中,我对已经逝去的人生和世界的诸多思考和反思。
但尽管某种使命感,在无尽的远方召唤催促着我前进,具体到现实,当我坐在电脑前时,却往往又是茫然的。甚至到后来,有些记忆也开始变得不再那么清晰了,我只能反复回忆它们,阅读烟留下来的日记,去刺激自己想象其中的细节。
这本日记就是烟在鞋盒子里给我留下的东西之一,此前她竟一次也未让我见过它。
当然,还有那串手链,以及一张似乎被揉的面目全非过,又小心翼翼重新舒展了开的信纸。
我觉得自己这次之所以能完成,这些东西,最主要是那本日记的帮助很大。在不断阅读它的过程中,我常常幻想自己在和烟对话,幻想她就坐在我身后的床上,一边抱着琴弹奏我音响里播放着的音乐,一边看着我写东西,当我写不出来或者对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感到厌恶和愤怒时,在床上抱住我,柔声安抚鼓励我。
最后,需要对读者说声抱歉的是,尽管我在序言部分结尾曾保证,自己会绝对真诚,尽可能还原故事的真相。但事实是,记述下来的第一个故事里我便说了谎。
我们埋了猫,从湖边返回的路上,烟没有对我说一句话。她既没有要我送她,也没有要求我,一定要把这个故事写下来,她从未这么说过。
这些话,不过是我为了支撑自己完成它,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
2023年1月18日 于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