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
从新余去向北方的官道上,一支万余人的行军浩浩荡荡通过潼关,正中央的豪华车驾被簇拥着缓缓而来,车架由六匹红鬃平脊滇马牵引,数层铁木而成的车厢大可容十余人,车驾所到之处皆有万民夹道相迎,跪地叩首,三呼万岁。
历经半个月余,车驾终于到达了和宿州和宁州交界,宁州在大晋最北方,此地群山环绕,官道只能修在矮山的兽脊上,因此皇帝的车驾仅能勉强通行,左右的侍卫兵马都不得已退到前后跟随,正当车驾经过一处弯角,数个蒙面黑衣人蓦地从林中串行而出,直奔车驾。
“有人刺杀,来人护驾!”
罗公公尖锐的叫声响起,侍卫和将卒纷纷转身奔向车驾,然而山道狭窄,又是拐弯之处,几个黑衣人很快就制服了马车前室上的数个侍卫,一个高壮的黑衣人横着长枪站在前室把试图上车的人向前一推,围上车架的侍卫和官兵便往后层层叠叠着倒了下去,随即三个黑衣人进了马车厢室,一人将罗公公放倒,两人挟着皇帝往山脚快速离去。
而此时山脚下,宁州潍县副县尉正带着手下帮农户开凿结冰的河渠,以便引出田地冰雪融化的积水。
几日前,文知县忽然召集衙门众人,向他们宣告了两件事,一是皇帝近日便会到潍县巡视;二是潍县刚经历过暴雪的侵袭,这两日回暖了一点,各处的积雪开始慢慢融化,正是救灾的关键之期,不能因为皇帝要来就都停下候着,他向县尉和两位副县尉发问,三人哪个愿意去北边助农户开渠,他们三你看我我看你,顾轻舟想了想,自己并没有升迁离开潍县的想法,他这个小副县尉在或不在,皇上也不会在意,便满口答应了。
先前他听到振山的脚步声传来,便估摸着皇帝御驾即将抵达潍县,他抬首看了看官道,皇帝的车驾还未见影踪,便举着冰镩继续敲击河岸的结冰。
过了大约一柱香,他忽然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当他再次抬头,只见山腰官道上已乱成了一锅粥,林中隐隐约约见几个黑衣人夹着身穿明黄的男子往山脚而来,他便知道大事不好了。
农户李大力见副县尉一直呆立在原地,便好奇抬起头,这一看可把他吓坏了,官道上乌泱泱的一群人正都奔向他们,他惊道,“这是出何事了?”
顾轻舟忙捂住他的嘴,让所有人弯下了腰。
顾轻舟跟两个农户小声道,“你们快趴到草丛里去。”然后指着自己的三个手下,“你们三拿着剑……”他话刚出口却发觉三个手下腰间空荡荡的,差点没两眼一黑,忙道,“拿着铲子跟我来。”
顾轻舟常来这一带巡逻,对此地熟悉得很,他们此时正在松子河岸下游,周边全是一级级往下的田地,田埂都还积着一层薄冰,路滑得很,要想重新上官道,只能沿着河边沙石小道往上游走去,于是他带着三个手下开路上山,然后埋伏在上游官道旁的一块大石后。
过了不一会,那几个人果然顺着他们开的路来了,顾轻舟见黑衣人仅剩下了两个,他朝着自己的手下使了眼色,当黑衣人带着皇帝路过大石,四人分两头,举起铲子直击黑衣人的后脑门,两黑衣人回过身来,眼珠子一转,都倒了下去。
四人手脚麻利将黑衣人捆好,顾轻舟心慌慌地看向皇帝身后,见没人追来松了一口气,忙丢下铲子和手下一同跪下拜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轻咳了两声,点了点头,“起来吧。”
顾轻舟不知为何从皇帝的话语听到了几丝笑意,他抬首看向皇帝,皇帝与他年纪相仿,高大威武,封神俊朗,正笑意盈盈地打量着他,“不知恩公怎么称呼?”
顾轻舟愣了愣,连连摆手,“恩公怎敢当!下官是潍县副县尉顾轻舟,这是下官手下班头陈威,这两个是衙役许世才和许世广。”
皇帝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转过去又咳嗽了两声才道,“快起来吧。”
几人将皇帝护送至官道,带着护卫军回到了县衙,皇帝当众封了顾轻舟为恩伯侯,赐京城大宅一所及黄金万两,即日随御驾一同回京。
顾轻舟进了家门,愣愣瞌瞌与夫人周芳琦和女儿顾清莹说道,“咱们要搬去京城了。”
顾轻舟呆呆站在门前,一副魂不守舍模样,周芳绮忙上前扶着他,担忧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顾轻舟突然哈哈大笑了三声,飞快地拉着夫人和女儿进了屋,言语激昂讲述起自己午后救下皇帝的壮举,顾清莹听他说罢却总感觉有哪儿不太对劲,可见父亲兴致勃勃的,抓着她们讲了一遍又一遍,她便将所有的疑问都吞进了肚子里。
“你们不知道皇上是有多镇定自若,他是一点儿都不带怕的……”新晋的顾侯爷拉着顾家母女两开始讲起了第八遍。
顾家以为得到如此封赏已是皇恩浩荡,可到了傍晚,文知县带着皇帝上门来了,顾家三人连同两个仆人齐齐跪在门前迎接。
皇帝随和地叫了起,顾清莹一直守礼地垂着头,这会趁着起身,抬眼瞥向皇帝,不想皇帝也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