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5 蒹葭苍苍16
起身告辞,没有走路回去,我和鹰隼坐进了轻便的轺车。有几绺头发不受约束从我斗篷的领口拱了出来,蛰得我脖子糙糙的,索性解下斗篷。
鹰隼伸过手,为我把胸前的乱发理到身后。
“回去之后,你的头发可以盘起来了。”
“嗯,又多又长,散着实在麻烦。”本来出门的时候我会将它简单的束成一束,然而方才出门因一种欣喜的情绪忘记要这么做了。我对这些欣喜追本溯源,脸上一阵温热。
他好像也想起了什么,问道:“为什么不扎一下?那样就好了。”
我窘得干笑两声,“我回去就扎一下。”
“现在不用了,可以直接盘起来。”
“是。”我摸摸脑袋,慢悠悠的将话题转走:“再过两个月,扶摇公主肚子里的孩儿该出世了。”
“哦。”鹰隼淡淡的,似乎不以为意。宫中那不知来处的筝声恰在这时响起,曲目又是我爱听的《蒹葭》。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你和这位姐姐走动得多吗?”我问道。
“她嫁出宫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从前在宫里时,还会聊几句。怎么,你喜欢她?”
“初见的感觉很好。公主温婉贤淑,和纪龄之两个人看起来很般配。”
“这桩婚事是他们自己做主的。”
听着,怎么感觉鹰隼微有羡慕。
我低头,“我觉得她和纪太医过得好幸福啊。上次公主还特意入宫,炖冰糖雪梨给丈夫止咳。”
“都会幸福的,幸福这么简单。”
“你真这么想吗?”
“是啊。”
“大王,你说两个人是怎么产生感情的?”
“我也不知道。”
我轻轻的“哦”了一声。
“我期望是自然而然。”他说道,“你是怎么理解的?”
“也许是互相吸引吧。”
“一个人有心,另一个人肯用心,我想这不难。”
听着他的话,我露出笑容,心思随着传来的筝声温柔铺陈。
这次和鹰隼同乘一车,心里有了一种别样的心境,这算是悸动吗?在他被飒箭横擒住推开我的那瞬,这个人在心里已经变得不一样了。那时我和他离得正近,危险来得毫无预兆,他是害怕飒箭横伤到我,才推开我的。那一剑,他原有机会避开。
车辕缓缓停住,筝声还在继续。
蒹葭采采,白露未曦。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阳光照耀着琼台殿威仪的檐角,投下来的阴影漫到了我和鹰隼的脚边。
“你进去吧,我要去扶风殿了。不能叫屈明光发现我去晚了。”鹰隼瘪了一下嘴,我看到随行的太监拿起本子和笔在记录东西。
鹰隼察觉了我的疑问,说道:“是太后叫他跟着我的,每天我去了哪里,什么时辰在干什么都要有明确的记录,还得呈给她看。”
“晚上过来吗?”我脱口而出,顷刻脸红。
他微笑,摇摇头,“到时再看吧。”又交代一句,“别忘了纪太医的嘱咐!”
说罢就要登车而去。
我急忙道:“刚才没问你的剑伤……”
他转过头来。
我终于开口关心:“怎么样了?”
他忽然痛苦地皱起眉,抚住手臂。
“还疼吗?”我紧张。
他扬眸,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愁闷一刹那都有了光彩的亮色。
“疼!”他笑开了,走起来,带着亲近的调侃神色加重语气大声说道:“差点儿疼死了!”
说着,他转身,登上了马车。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也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和谁结婚并不重要。成亲只是一种形式,一个成熟的姿态,但是,从那一剑开始,在乎你了,鹰隼。
我噙着笑跑进了琼台殿,迎面的宫人都不明白今天的我为何大别从前,那分外耀眼的喜悦不知从何而来。正当我渴望愉快的心情感染到他们时,却意外的发现,今天的他们同样异于平常。各个屏气宁息,垂首而立,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我放慢脚步,迷惑地往殿中走去,到了门口,便看到父亲高大的背影立在堂中。跪在一旁的俞嬷嬷似乎遭到了训斥,压低的头都快贴到地面上了。
我脸上耀眼的喜悦也没有了,沉声唤道:“父亲。”
墨夙渊转过身来,唇上的胡须微微抖动:“王后。”
疏远的口气,并且傲慢。如果他用这种姿态叫我,我宁愿听到他唤的是“月牙”或者“女儿”。他那样,更显得他对王室不屑一顾。而我也心有不快。
“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