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忍足侑士的家在三层。

他刚一推开房门，有栖川世界便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道。

她站在玄关处，脱下风衣，和围巾一同抱在怀中。

瞄了一眼对方的背影，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有洁癖吗？”

“有一点。”忍足侑士回头看她一眼，自然接过了她手中的外套，挂上衣架，又从玄关的鞋柜里翻出一双拖鞋放在深色地毯上，“随便坐吧，我去洗手。”

说完便走进卫生间，隐约有水流声传出。

有栖川世界环顾一圈，最终坐在了不远处的餐椅上，静静地观察起四周。

黑白色系的装修，意料之中的整洁。客厅的墙壁上有一处定制的展示架，上面摆着几张黑胶唱片，下方的柜子则是被大量的书籍和录像带占满。

从中，她辨认出不少熟悉的作品。

过了会儿，忍足侑士换了身家居服出来了。

“怎么不去沙发坐？”他扬了扬眉头。

”我坐这里就好。“对于有洁癖的人而言，让携有大量外界细菌的衣服接触家具总归有点难以接受，虽说对方似乎并不介意，但出于礼貌，还是选择方便处理的椅子比较合适。

忍足侑士打量她两眼，没再多说什么，走到冰箱前，拉开门。

“要喝些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

她着撑头，目光落到他因动作而绷紧的小臂，像在观摩一件艺术品。

在头顶暖光灯的光线下，隆起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多一分粗犷，少一分纤弱。

刚好是她能欣赏的恰到好处。

忍足侑士拿出一瓶水，刚一转身，便撞了上她笔直的视线。

被对方抓个正着，有栖川世界索性又顺着胸膛，堂而皇之地朝他腹部乱扫了两下，T恤贴着，隐隐能看出点线条。

她抬眼，冲他挑了下眉。

“身材不错。”

忍足侑士一愣，表情变得无奈，随后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你倒是直白。”

有栖川世界不说话，只盯着他笑，右眼角的下的泪痣随着嘴角一同上扬两三度。

忍足侑士对她这幅模样已是见怪不怪，气定神闲地喝了口水，余光瞥见一旁的窗子上有树影在晃。

他突然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今晚来卧室睡吧？”

话说的有歧义，让人很难不多想。

她眨眨眼，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忍足侑士也不解释，只是虚倚着椅背，饱含深意地看着她，眼镜的冰冷质感压不住眼底的那抹轻佻。

脑子高速转了几圈，有栖川世界的表情有点僵，心里有很多想法在翻涌。

纠结再三，她试探性地问道：“那你呢？”

短暂的沉默后，他突然笑了。

有栖川世界被他这笑弄的满头雾水，索性闭了嘴，拧着眉头等他开口。

情绪都写在脸上，不难猜测出她的想法。

忍足侑士挑了挑眉，俯身凑近，以一种很缓慢地语调地反问：“你觉得呢？”

有栖川世界心头一跳。

他说这话时压着嗓子，音色极低，很有磁性，落到耳中，心脏像是被细砂砾过，一阵酥麻。

与此同时，她从那双深得发黑的眼睛中，看到自己陷入静止的倒影。

太近了，近得难以呼吸。

她抿紧下唇，刚想拉开距离，却发现对方已经先她一步向后退去了。

“卧室留给你，我去睡沙发。”声音被他刻意拖长。

有栖川世界愣了愣，看见意味深长的笑容在对面那张脸上缓缓漾开，似乎对她方才的失态感到十分满意。

被调戏了。

意识到这点，她脸色黑了几分，胸口涌起一股郁气，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不用，我睡外面就可以了。”她咬牙。

“让女孩子在沙发上过夜实在说不过去，再加上这种天气，客厅会冷。”

忍足侑士指了指窗外，雨还在下，雨点击打玻璃的闷响接连不断，很有力度。

被他这么一说，有栖川世界忽然意识到自己手脚都有些冰凉，转了转眼珠，方才那股闷气消散不少。

只是话都已经抛出去了，再想收回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她抹不开面子，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轻点起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像是在等待些什么。

餐厅内一时安静无比，只剩下沙沙的雨声。

僵持了会儿，忍足侑士站起身，绕到她身侧拍了拍她的肩，十分体贴地递出台阶：“时间已经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动作很轻，语气很柔，带着一层薄茧的掌心格外温暖。

有栖川世界胸口快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