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二

“你别以为你回来了，我就会卑躬屈膝的伺候你。”十四岁的丫鬟满目的傲慢，“我可是主母身边的人。”她说着说着低下了头，“若不是我犯了错，也不会被派到这个院子里来.....”

她悲戚了一会儿，忽的又抬起了头，“不过你可是苏府被打出去的妾室，我自然也不怕你。”她气鼓鼓的说着，言语间为了让自己鼓足勇气而秀眉横挑。

沈七宴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不露半分，面无表情道：“既然你是从别的院子发派来的，那你可知我原先的贴身侍女在哪里。”

十四岁的丫鬟扬起秀眉道：“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的随身侍女在你被逐出府的那日，称病回家了，其它几个侍女被指派到四夫人那里了。”

沈七宴听到四夫人几个字，绷紧了下颌，寻求疑问的语气道：“四夫人是谁？”

十四岁的丫鬟翻了个白眼，“四夫人是冯雪，虽是冯府的庶女，却颇得三公子欢心。听说你之前和四夫人交好，怎么忘得一干二净，还要问我。”

沈七宴知道四夫人是谁，那日双亲被凌迟，苏以闻那个畜生也坐在杜县令身边，县令姓杜，自然和苏家主母杜嫣有血缘之亲，杜县令是杜嫣的龙凤胎哥哥，也是苏以闻的嫡亲舅舅。

沈七宴回想起那日，苏以闻和一名身着华贵的女子来观县令执行沈家死刑，乔装改扮的她戴着斗笠，低着眉藏在人群中，苏以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平民，她耳畔是落井下石和幸灾乐祸的低语，这些人是非不分，只希望看到别人的悲惨，墙倒众人推，他们永远乐于推倒名声这堵石墙。

苏以闻漫不经心的看着那炷香，只等熄灭，死刑执行，他勾唇笑道：“雪儿，你说这沈家是不是愚钝，嫁给我做妾室，是别的女子求不得的福分，他们却宁可赔上性命，也不愿。”

“妾也不明白，不过听说她与外男有勾结，估计是有心上人了。”今日阳光很好，照的人暖洋洋的，生出几分惬意，冯雪略微有些乏了，说话的时候也是懒怠的。

沈七宴在远处观望了许久，又不能靠近，只见苏以闻和那名清艳柔和的女子轻轻低语着什么，直到苏府家仆打扮的男子，走到女子身边，喊了声：“四夫人，老夫人有事请你回去.....”

说到一半，家仆的声音低了下去，沈七宴忽然日头格外的刺人，除了四夫人几个字，她都听不清。

她记得，这名华贵女子离开的时候，向她投来轻视嘲讽的目光，对视的几分钟，沈七宴遍体生寒，她冥冥之中，觉得这位四夫人与她的不幸有着莫大的联系。

沈七宴看着被小丫头泼的尽湿的衣衫道：“大约是被你这盆水浇晕了，四夫人我自然是认得的，过几天去拜会一下。”她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这位大小姐呢。”

“哼，用不着你阴阳怪气，你听好了，老夫人唤我桃月，原和夏月姐姐一道伺候主母的。”

桃月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言语里虽骄傲自己的来历，但也难过自己现在的处境。

沈七宴看桃月的神色，想起她的双亲未亡时，也是不可一世，谁都不怕，因为她知道，她有父母为她撑起天地，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双亲的呵护，自己在这世上独自一人，只能收敛谦卑。

“这样吧，我们先收拾一下院子吧。”沈七宴托着自己湿透又沾满泥的裙角，叹了口气道：“我总得换一身衣裳，大冬天的，我若冻死了，小丫头你也说不过去，是不是。”

沈七宴打扫好院子后，桃月中间虽嘟嘟囔囔的抱怨，却也做了不少事。她烧热了开水，沐浴更衣，换了件雪粉双色的罗裙，又从桃月屋子里要了一床棉被，刚躺下才意识到夜已经黑了，冬夜总是来的早，很漫长。

她卷起雪色的袖子，露出的皮肤布满了大火袭来之后烧灼的惨烈烧痕，那些可怖的疤痕像毒蛇一样蜿蜒在原本白玉一样的皮肤上。

沈七宴沉着眸光，她初时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衙役林原曲却没有伤及要害，她只是短暂的假死。乱葬岗上，她一路跟随着拖着她双亲遗体的衙役，她的鞋子磨破了，碎石扎的她的脚踝满是血痕，又不敢吱声，直到被林原曲和其他衙卫发现，白绫狠狠的勒住了脖颈，窒息涌来，她欣慰的笑了，因为对她来说，和父母同死是最好的结局。

没想到半夜却醒转，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点燃了乱葬岗的枯木杂草，烈火之下，她体无完肤，那种剧烈的烧伤疼痛每每午夜都会像毒虫一样啃噬着她。

“谁！”沈七宴听着门外的动静，抛开难过的思绪，从身旁的烛台拿起一盏昏黄的烛灯，她还未打开门，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她死了没有？这是她在乱葬岗听到苏以闻的最后声音，这熟悉的声音正来自苏以闻。

“林梨。”苏以闻站在门外，白玉似的手拎着盏样式考究的灯，夜色掩去了所有神色，语气也听不出来者何意，只是无形的压迫感在夜色中十分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