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

临渊府

裴煜翻看着案上的各色纸件，宫里来消息，顾晴在那老家伙的寝宫外跪了许久，后面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卫行接过裴煜递给他的密信，点点头出了屋。

他将一封带着桃色印子的信放在蜡烛的火苗上，火光悠悠的，靠近慢慢松手，那信一下子烧成了灰烬。

愈加浓烈的火苗倒影在他的眸色之中又慢慢暗淡下去。

他拿出衣袖里的一方帕子。

浅青色的小帕子上绣着三两朵白色的茶花。

刚才的片段又浮现在脑海中。

他感觉黎栀整个人都是软软的，身上还有着她独特的香味，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唇，他下意识低头，覆上她微凉的唇，吻住那柔软……

其实，那时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她。

是什么时候……

裴煜看着手里的帕子，不语。

他想起来了。

那是个雨天，街上的行人很少，只有几个带着斗笠匆匆忙忙的过客。

他那时在执行一项任务，受了伤。

裴煜虚弱地倚靠在小巷子的角落里，雨水顺着屋檐哗哗落下，打湿他的头发，不停地滴水，衣服上的血迹慢慢化开流了一地。

他的感官变得微弱，却还是警惕着的。

余光里，一个鹅黄色衣裳的小女孩，在巷子那头往他那里看。

看着只有八九岁的模样。

她会把她家大人喊来吧……

裴煜动了动垂在地上的手，想去抓旁边的剑，他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大哥哥。”

她想靠近他，她撑着一把小小的油纸伞，一双精致的绣鞋染上了泥泞，变得脏脏的。

“走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嘴里硬生生发出声音，他抬眸看向不断向他靠近的女孩。

“我给哥哥擦擦。”她笨拙地从衣袖里抽出一方小帕子，一个没拿稳差点掉在了雨地里，还好她肉肉的手指还是抓住了。

她想要擦擦裴煜脸上的血迹。

“滚开！”他冷声斥责道。

“啪..”

女孩被他的话吓到了，步伐有些不稳，往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油纸伞翻倒在泥泞的积水坑中，溅起点点污痕水波。

她浑身颤抖但是没有哭出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直视着裴煜，她刚要开口……

“不想死，就滚远点。”

他眼神变得凶狠，却像是一潭死水微澜，下一秒好像要把女孩生吞活剥了。

她踉跄地爬起来，一身衣衫全是污泥，她像是刚刚逃难回来的人，浑身狼狈。

她跑了，可还是在巷子的出口驻足了片刻，回头看看。

她的小手掌心被地上的小石子划伤了，雨水侵染了伤口，她吃痛忍不住哭了出来，消失在了裴煜的视线中。

后来，卫行来了，趁着没人带走了他。

卫行说看那女孩子身上有血迹还哭着跑出来了，估计是被裴煜吓到了，也是这样他这才找到了这里。

他说那女孩的家人担心坏了，问她起来，女孩说是自己摔的，他们便急匆匆抱着孩子离开了，裴煜勉强起身才走了几步，也隐隐约约听到些。

女孩奶乎乎地对着眼前比他高两个头的男孩说，“菀呜...菀呜呜，自己摔的，哥哥抱，哥哥抱。”

……

裴煜来到书架前，拉开一个抽屉，里有放着一块斑驳的浅色帕子，带着黄黄的印子。

仔细看看上面还有几朵小小的茶花，只是线脚有点儿杂乱，有些粗心，市面上也并没有这种款式的帕子。

他又看了一眼手里方才从黎栀手里抽出来的小帕子，低低地笑了。

原来这么早就见过你了，菀菀。

那时只记得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他的生死，留下帕子只是想让自己记住这世上还是有毫不相识的人会关心自己，那时他害怕，他抗拒，他赶走了那道微弱的光。

现在，他想，原来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他想之前，他大抵是不会信鬼怪神佛的，可如今只希望能好好的，就好好的，有愿有缘。

*

皇宫沁芳院

婢女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木檀金丝盒子打开，取出一把看起来很是名贵的玉制琵琶送到苏施面前。

“娘娘，这是苏大人托人送进宫给你的玉琵琶。”

“放着吧。”她语气淡淡的。

苏施轻轻抚摸着琵琶弦，眼里流露出温柔的神色，她记得他说过最喜欢听自己谈琵琶了，可惜他到现在都没来见过自己一面。

她想起自己在树下弹琵琶，而他为自己吹笛伴奏，那场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为什么这么狠心，难道对她真的一丝情意吗，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