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N市。
六月的天已经有了燥热之意。
正值午后,蝉鸣蛙叫。水塘里的荷花挨挨挤挤,微风一松,香远益清。只塘边那片干干净净,不见杂草,岸边的柳树上正栓了一根细细的绳索,牵引着塘边的那条小木船。
苏流光正趴在铺满软和毯子的小船上,右手枕在白皙明净的脸庞下,左手随意地放进水中,偶尔路过两只调皮的小鱼,鱼尾搔过她的手心,痒得她眉眼弯弯。
成簇和荷花映照在她的瞳孔,像是在最美时刻制成的琥珀。
她前阵子刚遭遇一场车祸,躺在病床上醒来时大脑像被格式化,没有一点关于过往的记忆。
也许是因为失忆的缘故,她看着周围的人和物会感觉陌生,更多时候她更愿意一个人呆在这个凉爽又静谧的地方,独属于她的小天堂。
习习凉风吹送了岸边的柳枝,像是调笑般抚过女孩的脚心,受到刺激的双脚不由自主地交叠,十根脚趾如同刚剥开的莲子,嫩得快要滴出水。
“流光,别趴太靠边,小心掉进去。”温柔低沉的嗓音自岸边响起,带着一丝焦灼。苏流泉看着妹妹的半边身体都倾向一边,害怕小船失去重心她一头栽倒水里。
当初车祸她昏迷了近半年,一家人事无巨细总算把她养回了现在的样子,毫不夸张地说,现在有关她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在家里掀起滔天巨浪。
苏流光听到声音,乖巧地伸回手。从小船上坐起扭过身正准备跟哥哥打声招呼,却看到与哥哥并肩而立的还有一个她没见过的男人,肩宽腿长,眉眼深邃,矜贵清俊,目光淡淡扫过她未穿袜子的双脚。
见到陌生人的不安和被冒犯的气恼和交织袭来,她慌忙起身,脚踩小船边缘准备踏上岸边,谁料没控制好力道,小船晃了一下,苏流光重心不稳,向前趔趄一脚踏上岸边,一脚踏入了水里。
好在一双宽大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臂膀,稳住她的身形。
江逾白扶她站直,苏流光沾了水的裙摆直直垂下,洇湿了周围的青砖。
离得近了,男人身上的传来的淡淡茶香令她晃神,似有一根银线从脑海一闪而逝,她顿时愣在原地。
“流光,慌什么。”要不是江逾白反应快及时搀了一把她,她那刚养好的身体还真不敢想掉进水里的后果。“这位是哥哥的朋友,江逾白。”
苏流光回过神来,江逾白掌心的热度从裸露在外的手臂处传来,她局促地从江逾白手中抽回手臂,缩着脚趾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江逾白神色未变,微微颔首与她打了个招呼:“你好。”
苏流光没有道谢,也没有接话,反而像一头受惊的小鹿转身跑走了,只余地面一路水迹。
苏流泉看着妹妹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拍拍江逾白的肩,“逾白,别介意,我妹妹,她...有些孤僻。”
说孤僻都算委婉,苏流光车祸刚醒来那阵,如同一只流落异处的应激小兽,见人就躲,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后来在他和父母的陪伴下,苏流光才逐渐好转,但面对外人,还是下意识地想逃。
说来也巧,或许是上天实在看不下去,居然机缘巧合之下将失散二十多年的妹妹送回了他们身边。
那日杨簌正和丈夫苏岱在N市谈成一项业务,正在当地游玩,准备第二天一早就返回s省。却不曾想当晚在B型RH阴性血互助群收到了一则消息,是市省院方发来的。
全国RH阴性血的人少之又少,她刚好在N市,离医院又只有几公里,就和苏岱一起去了。
输血时却意外发现需要输血的患者居然是失散多年的女儿。
夫妻二人与接到院方通知姗姗来迟的苏强军和刘纺心见了面,从他们口中得知如何将苏流光艰难抚养成人。
为感念他们二人对女儿的养育之恩,杨簌很大方地给了百万报酬,将昏迷中的女儿接回了N市,一家人这才重逢。
江逾白不甚在意地摇摇头,他对苏家找回流落在外的女儿的事情略有耳闻,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挂心。
放眼四周,青砖白墙,曲径通幽,典型的南方园林,与苏家之前住的独栋大别墅风格迥异。江逾白不解,“怎么忽然想起来搬到这里?”
苏家和江家是北方的两大豪门,亦是世交,两家在全国各地都置有宅业,江逾白名下也有几处南方园林,偶尔会住上几天。但苏家、江家祖上基业都在北方,因此大多数时间都在N市定居。
南方园林在北方并不常见,何况苏家一向住在市区的繁华地带,突然举家搬迁市郊园林,着实令人费解。
“还不是我妹妹喜欢这里。”苏流泉感慨道,“我妹妹车祸醒来之后,每天都恹恹的,看得我们心焦。有一次带她来这里玩两天,她居然笑了,给我妈乐得,大手一挥就搬来了。”
江逾白长睫低垂若有所思,并没有追问。
苏流泉的房间在二楼,窗户双双对外开着,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