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难防
翌日,皇帝以舟车劳顿暂缓围猎,午后攒了一局马球,邀众儿郎娘子围坐草场。
首局皇帝亲自上场,同薛槐共战周王与纳兰赞德。
周王薛槐皆是巴结谄媚之流,一场下来打得战战兢兢,一面赞叹皇帝的球技,一面艰难地步步退让却又不敢太过明显,最终一比二败给皇帝。
皇帝虽拔得头筹,却并不欢喜,神色有些悻悻,道:“中宗在时,朕亦同今日上场,可谓是欢畅淋漓,然今日朕年事已高,不复当年荣光,周卿和薛卿怕是看朕已是天命老妇,施展不开拳脚吧。罢了,朕老了,可有年轻儿郎娘子愿意毛遂自荐?”
安定公主笑道:“搁娘这里谁敢炫技?娘的骑术可是太宗皇帝都夸过的。”皇帝慈爱地看着女儿道:“你的骑术可是朕亲自教的,为女儿家时还常看你骑,今日再让朕看看你马上风姿。”安定公主脸色一僵,随即又缓了缓道:“还请宅家待女儿更衣。”
皇帝随即望向皇嗣,难得流露和善的语气,“绪,朕身边就你和安定两个儿女了,今日便同你妹妹打一回吧。”沈绪脸色难堪,可想到妹妹的处境岂不是更难过?便硬着头皮起身称是。沈琢玉深知父亲和姑母于周王于朝堂的局势,且周王善会偷奸耍滑,父亲老实木讷,不善马术,姑姑到底是女流之辈,且有弹劾驸马的恩怨在里面……于是大胆起身道:“请宅家允孙儿替皇嗣殿下,皇嗣殿下有腿寒之症,草原气凉,怕是不便马术击球了。”
皇帝今日心情大好,便点头应允。沈绪心情复杂地看着儿子,知道玉郎是为了自己,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沈琢玉经过身边时轻轻叮咛道:“适度就好,还有你姑母呢。不必太过拼命。”沈琢玉轻轻颔首称是。
安定换过骑装,同男子一般高束着发,一双凤目衬得整个人英姿飒爽。皇帝带着赞赏的目光盯了女儿好一会儿,笑道:“有朕当年之风采。”
安定面色如水,飞身上马,看着侄儿沈琢玉露出了一丝无奈和安慰的微笑。沈琢玉佩服姑母的镇定和冷静,却在那一丝微笑下心头一酸,又觉得自己身为八尺男儿,倒不如姑母一个弱女子坚强。看着远处周王不羁地挥舞着球杆,纳兰赞德婉娈柔顺地牵着缰绳,姑母强笑着纵马驰骋……沈琢玉只觉得头晕目眩,这个皇家酷爱的游戏从未让自己感觉到一丝愉悦,好像一个被束缚久了的鸭子突然放在水中,终将溺死在自己崩溃的挣扎中……
沈琢玉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肥胖的男子是害的自己不得见爷娘,逼迫爹爹如同软禁和害死姑父的帮凶。可瞥见周王那油腻猥琐的狂狼模样,又不自觉地感到反胃。
这场滑稽可笑的游戏中,每个人都是皇帝的旗子,沈琢玉习惯于被操控和容忍,可昨夜同那女子的对话,好像唤醒了多年不曾有的自由与惬意。
正想着便同纳兰赞德碰了个对脸,那张酷似纳兰斟的容貌禁不住让他心中一暖,只是纳兰斟的双眸更加清澈和坚定,少了赞德的柔顺和妩媚。沈琢玉使劲儿回忆着昨夜轻快的谈话,想着着那同病相怜着女子此时也正看着自己,忽然心中那沉甸甸的东西变得轻了许多。
翻身上马,就如同站在高处,望着辽阔的草原,澄澈如洗的碧空,沈琢玉从未想过在自己近二十年尴尬又逼仄的郡王生活中,能有朝一日在宅家面前这样轻快,视野能这么开阔。
纳兰斟于宅家一侧服侍,不能总盯着马球场,目光却禁不住偷偷去寻沈琢玉的身影。这少年打自己初次见就是那副被胁迫压制的模样,如今到了马背上,竟有另一番风姿。同昨夜私语的人不同,那个谨慎压抑的人好像能在这奔腾中释放天性。看他一身白色骑装,于黑色的马背上如同一只飞燕,灵巧又自如,纳兰斟微微神往,竟一时愣神,连宅家连唤两次都未听见。
“斟,你瞧什么呢?”纳兰斟唬了一跳,忙道:“奴才看着公主英姿,竟一时看呆,还请宅家恕罪。”
正坐在宅家身旁的晟王妃玩味地看着纳兰斟娇笑两声道:“宅家也忒不会体恤人了,那哪里是在看安定公主?分明是在看那仪春郡王啊。”说罢席间一阵哄笑。即便众人都晓宅家不喜沈绪父子,却不得不承认这皇嗣长子生的极好,今日又纵马奔腾,勾的几位郡主县主眼神都直勾勾的,连身边的冰酥酪都忘了吃。晟王妃这样拿纳兰斟一个宫女打趣,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揣度宅家心意,为这小郡王联姻罢了。
皇帝向皇嗣笑道:“你家玉郎也及冠了,房中除了几个内侍,也没个贴心人。霜团儿是朕身边的人,瞧着还算稳当,今儿就做玉郎的屋里人吧。”说罢那叫霜团儿的宫女便款款走出,果然姿容娇艳,走到皇嗣跟前微微一福,袅袅道:“殿下放心,奴婢定照顾好小郎君。”虽嘴上说的规规矩矩,可那狐狸般的媚眼却总是瞟着沈绪,叫人好不舒服。
纳兰斟本以为是为沈琢玉纳王妃,不曾想只是借晟王妃的口,使得皇帝在他身边再安插个钉子,心中酸涩难言,却不能于面上表露。一抬头看见少年驰骋的英姿,这么自由愉快,可自己却只能这样远远的望着,贪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