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
他终于对柏思漓所说的一天只吃一餐有了具象化的感受。
“是不是冻傻了,怎么还在发呆?”倪清举着手指在周屿行面前晃了晃,后者总算回过神。
“去哪里遛狗?”周屿行把遛狗绳握在手里,并没有交给她的意思。
邵逸的那件灰色长款羽绒服穿在他身上,帽子上的那些毛球绒绒地堆在他的脖子上,莫名地滑稽。
“我原本打算叫外卖送些衣服过来,只是现在没有服装店在营业。”周屿行有些尴尬地解释着。
梧城属于典型的收缩城市,尤其在这片寂寥又空旷的老街附近,周围的商店太阳下山时就关了门。
“就在老街附近,不会走太远。”倪清默认了他想要一起遛狗的行为,从衣柜里翻出一条邵逸的围巾。
“是新的。”她想要把围巾递在他手里,却看见他手上那些冻伤的痕迹。
“低头。”倪清把围巾举在手里。
周屿行听话地低下头,任由她把那条围巾在他脖颈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最后那条围巾堆叠成米其林轮胎才收手。
老街上的人并不多,尤其到了晚上更加寂静,空旷的马路上偶尔疾驰过一两辆车。
周屿行就安静地跟随着倪清的脚步,懂事得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街角的那家老诊所并没有关门,于是倪清带着七月推门而进。
周屿行也跟在她身后进来。
“坐下,让医生看看应该怎么治疗。”倪清抬手示意周屿行坐下,后者虽然眼中疑惑却还是听话地坐下。
“这个点来的也就只有你了。”侯元康戴上老花镜,看着一旁的倪清笑谈,“高中那会就是,总是在快要关门时过来打扰我这个老头子。”
“也只有爷爷的医术最让我放心。”倪清扯起一个笑,说着好听的奉承话。
“唉,这话听了太多遍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侯元康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细细地检查起周屿行手上那些冻伤的痕迹。
“小伙子,外地来的吧,不了解梧城的天气,看这程度估计穿着薄衣服在外面站了小半天。”侯元康又捏着他的耳朵检查。
“你给涂了那个偏方?还挺有用。”侯元康自问自答起来。
“嗯,我看他的耳朵冻伤太严重,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倪清看到他头发上的落雪,抬手轻轻为他拂去。
“还有哪里难受吗?”侯元康也问起来。
“没有,并不严重。”周屿行垂眸回答。
“这可是冻伤,治不好以后都留后遗症的,这几日尽量就不要外出了,一是怕冻伤加重,二是怕太冷药效失灵。”侯元康摘下眼镜,提笔在病例单上开着药方。
“能开一些可以耐低温的药吗,我明天还有合作要谈。”周屿行打断他极速纷飞的字迹。
“不需要外出去找房子,摄影室二楼有客房。”倪清看向周屿行。
他抬头时的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倪清小时候耳朵被冻伤过,可那时她还是坚持上学,有一次男同学恶作剧藏起了她的帽子,在大雪纷飞的冰霜里,她的耳朵又痛又痒。
她很清楚冻伤后保护不当的后果。
侯元康点点头,继续写起那张药方来。
推开诊所的那扇门前,倪清把自己的黑绒渔夫帽也罩在周屿行的头上。
他每次都会配合地低头。
或许是一路来诊所的路太过遥远,偏僻的街道也不好打车,七月也不再傻乎乎地乱跑。
“谢谢你。”那条围巾严严实实地捂在周屿行嘴边,他说的话都含糊不清起来。
“作为朋友应该做的。”倪清摆了下手示意不必在意。
“看中了老街后山的人是你?”她抬头去看周屿行。
他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下神,“有朋友推荐,于是就买了下来。”
“你朋友骗你的,后山荒废好久,土地废弃,种不了茶树。”倪清看向他的眼里都是劝诫。
“嗯,我知道。”周屿行点头,他脸上的表情也隐在高楼的影子里。
“傻大款,下次买地的时候要提前做好功课。”倪清无奈地摇摇头,“梧城太陈旧了,你不该来这里。”
“那你为什么回来?”周屿行反问着。
“我喜欢寂静,太多人我会不舒服。”也为了躲避从前那些不堪的记忆。
可最后一句话倪清只默念在自己心里。
“所以明天的合作不要谈了。”她仰头看着周屿行。
“那你还会收留我吗?”周屿行定定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合作都不谈的话,还留在梧城做什么,你连这里的天气都不适应。”倪清垂眸看着他手上那些冻伤的痕迹。
微凉的气息靠近自己,她望进他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