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
这人是个见过世面有几分眼界的商人,心知今日讹上的不是皇亲就是贵胄,他一分也不敢再隐瞒,原原本本地将自己如何被草寇截去了货物,同伴被杀害,草寇见他身量魁梧想拉他入伙,他是如何虚与委蛇,脱离虎口又入了街痞流氓这个狼窝的。
大致经过竟与珈月猜想的一般无二,只是个中经历更加曲折。
这王相卿口才不错,添油加醋地将自己经历娓娓道来,叙事一波三折,起伏跌宕,讲到动情处,甚至潸然落下几滴泪来。
听得敦多布多尔济心生怜悯,感叹他命途多舛,将他扶起来,又往他怀里塞了几张炊饼,郑重安慰:“兄台若是踏实肯干,今后必不会再忍饥挨饿。”
……
“小的趁着天黑,从草寇窝子里摸将出来,全身上下分文不名。一路挖草根,啃树皮,行了数十里地才入了城。”
“哪知刚入了城,就被那帮子地痞盯上了。起初他们不敢捉我,见我饿的头眼昏昏,几欲昏厥,这才着人将我挟持了,竟要将我卖到……卖到……”
说到这儿,王相卿抹了把泪。
“岂有此理!”
敦多布多尔济怒拍桌案,霍然起身,惊了隔壁珈月和珺宁一跳。
“这群宵小竟卑鄙至此,要将你卖入烟花柳巷?”
敦多布敦多布多尔济愤慨不已,难以置信这样一个壮力,被人这般轻贱。
王相卿摆摆手,喟然长叹:“他们要将小的送到汝箕沟矿坑里挖煤,到了那地方除了没日没夜地干活,就甭想活着出来。”
敦多布多尔济听完心口一松,觉得好像没日没夜挖煤也不算什么事了,便道:“说说看吧,你是如何撞上我们车驾的?”
王相卿便把与地痞拉扯之际,碰巧看到他们的马车,便与那地痞兄弟二人巧言自己能从马车里的贵人身上骗到银子,讨得几个行路盘缠也好去汝箕沟做挖煤的营生。
本来那两个滑头不信,但见帘子掀开,乘坐轩车的是两个神仙妃子似的小姑娘,骑高头大马的是位英俊潇洒的蒙古公子,便觉有戏。
男人在女子面前出手阔绰,是与孔雀开屏一样的表现。
就算这蒙古公子洒脱不羁,拿鞭子招呼,也不是打在他们兄弟二人身上。
于是,珺宁他们一行人,就被锁定为冤大头、肥羊了。
至于事态如何发展成最后那样,不过是因为那两兄弟发现王相卿想通过她们逃出生天,才不得不出面,企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人挟持带走。
珺宁和珈月听他说完前因后果,良久不语。
珈月只觉世道不堪,深感百姓疾苦。
君父驻跸宁夏,阅绿旗兵马、观步兵操演,却不曾体察民情。
宁夏地险固,田肥美,但真正属于百姓的地方却是土瘠民苦。
肥美的田地不养民,只养铁骑兵丁。
而珺宁关注的重点却是这人居然是个旅蒙商,商人。
王相卿,这个人他记住了。
待她出降,入了归化城,此人必须得为她所用。
从街市回了行宫,姐妹俩还担心今日之事传到康熙耳朵里,会被叫去训斥一番。
令人意外的是,她俩均未被传话御前。
竹秋见着珈月被纱布包扎的双手,眉毛拧成了毛毛虫。
“公主,好好的出去一趟,怎么受伤了?”
珈月没把那惊心动魄的遭遇告诉竹秋,不想事后叫她担心。
只将在街市上买来的面人儿塞她手里,笑道:“你看这面人儿的怪模样和你像不像,尤其是这两条眉毛,拧啊拧的,和麻花儿似的。”
竹秋见公主不愿说,又围着她转了一圈,发现除了手掌微微擦伤,衣服沾了点点灰尘,倒也不见别处有伤,便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但很快她便发现珈月头发重新挽过,头上少了两支簪子,却多了两朵珠花。
而多出的两朵珠花却是早上四公主头上所饰的。
竹秋满腹狐疑,知晓两位公主今日出门定然遭遇了什么,但主子不说,她也不敢盘问,便将满肚子疑虑生生咽了下去。
她从珈月手中接过面人儿,鼻头一酸,闷声闷气道:“公主又拿奴婢取笑,这面人儿软软的不经事,奴婢可比它强上许多,今日若是奴婢跟在公主身边,定不会叫您受一点伤。”
珈月知她还在计较自己受伤的事,话里话外还隐隐透着对四姐的不满,心知她是关心自己,又不忍心责备,便不言语,只将酒酿蒸糕之类的吃食推进她怀里。
“别在这里撒娇讨巧了,快去叫丫头备水沐浴,我今日乏得很。”
竹秋轻叹一声,默默退了下去。
沐浴完毕,珈月支开了所有人,独自窝进塞着汤婆子的暖暖被窝里,翻来覆去盘点今日细枝末节。
竹秋担心她受了惊吓藏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