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穆易辰僵直着身躯看着江乐瑶一步步走远。心中那仅剩的一道光亦随之越来熹微,直到像一颗流星划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幽深的双眸逐渐变得空洞,魁伟的身躯似乎下一秒就要被那拂动柳丝的风轻轻吹倒。
他知道她有着怎样的期盼,他亦知道,她为了那个期盼做了多少让自己惊喜又诧异的事。
可终究,自己还是让她的一颗炽热的心坠入冰窟中。
自己亦随之坠入深渊,已然摔得粉碎。
这一切是他自己做的选择,该承受的,势必要承受。
只是这个结果真正到来的时候远比自己想象的痛得多。
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太大,自己的呼吸都显得有些吃力。
江胜庸看着穆易辰一向宽挺的肩背逐渐躬下,那平常的桀骜也被带走了三分,心中不免闪过一丝轸恤。
“穆易辰。”江胜庸抚了两下衣袖向穆易辰走近两步,俨然一副陶然之色,根本不为刚刚穆易辰的冷剑相向而受惊。
“老夫能理解你为双亲报仇的心情,可人命关天,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未免牵连好人,错上加错,让自己后悔不及。”
听到江胜庸的话,穆易辰空洞的双眸渐渐回神,眼神中又堪堪凝起消散的恨意夹杂着一丝怀疑盯着江胜庸。
江胜庸不以为意,淡然的表情中透着一个丞相不自觉的庄肃,又道:“不知是何人诬陷老夫,若是可以,你大可让他与老夫对峙,他说的真假自然不攻自破。”
“……”江胜庸的话让穆易辰的神经中为之一动,转而又想那谭侃被人追杀多年,见到江胜庸也不一定敢说真话,定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穆易辰的顾虑被江胜庸看得一清二楚,又道:“亦或是你将那人押到乾王面前,他服侍乾王几年,想必乾王一可识别那人是否就是你要找的十五年前的那个人,若是那人不假,固然他便冤枉好人不得,定会有办法让他招出那真正的奸邪。”
穆易辰浑然一惊,江胜庸的话是在怀疑谭侃身份的真实性。
尽管叫花子谭毅是谭侃的亲哥哥,穆易辰也不敢轻易相信那二人,所以他让师父行道去分辨。
最后听过师父亲自确认,自己才深信不疑。
可,听江胜庸这样一分析,此刻想来,师父当年与他也未接触过几次,经这十五年的变化,也不一定就认的准确。
自己却忘了,人说他与乾王相随多年,常是左右不离身,乾王自然比师父要了解他。
穆易辰越想越懊悔自己太过武断。
江胜庸见穆易辰眉心紧蹙,知道他起了疑,需要时间自己理清脉络,又道:“你若不杀老夫,那老夫便先告辞,若是有需要,待老夫回城,你大可去找。”
“……”穆易辰凛着双目凝了江胜庸一眼。
江胜庸凛然转身去上车,又看到不远处神情木然的陈黛君,浅浅一笑道:“今日倒是巧,半路竟遇到君君独自去拜佛,要去快去吧,今日风大,早去早回。”
陈黛君若有所思回过神,因为心神不宁不自觉眨了两下眼睫,冲江胜庸浅浅勾起嘴角木木地回了个:“是。”
看着江胜庸上车,车轮堪堪转动,往城外远去。
陈黛君有些慌乱地将目光移向穆易辰,却见他突然向那匹黑马跨过去,一跃而起,飞身上马,一声低喝,马蹄卷着尘土向灵隐寺的方向奔去。
谭侃……
那个自己花了重金让叫花子找的,与自己弟弟长相酷似的“谭侃”还被穆易辰关着,若是穆易辰真的押着那人去找乾王帮他辨认,不知会不会顺利蒙混过关。
只希望他不要被吓破了胆,不顾他妻女的死活全招了。
只要他不招,想必乾王也难分辨他身份的真假。
陈黛君自我安慰片刻转念一想,不管怎么样,这一次总算没有白白废心思,穆易辰对着天地,当着其父江胜庸等众人的面发下重誓,死都不娶江乐瑶,江乐瑶定是没脸再想着与他重归就好。
想着想着,陈黛君不由又荡起一抹如鬼魅般的邪笑:纵使玉石俱焚,也值了!
一阵猛烈的大风吹乱了陈黛君额鬓的发,她扬着一侧嘴角,悠悠然抬手,将乱发拂到鬓后,又悠悠然环视这空旷的郊野,风拂黄枝,枯草扬扬,好一幕让人愉悦的萧条之景。
“呵呵!”她讥笑一声,又悠悠然蹬上车,往城内驶去。
……
穆易辰的誓言反复在江乐瑶的思绪里回荡。
那次在他父母灵位前,自己说过,他为了报仇会像丢弃小猫小狗一样丢下自己,当时他没有反驳,已经说明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下了这样的决定,终究是自己太过高估了自己。
倏然,又两滴泪垂落。
翳暗的屋子里,未点一只蜡烛,印着些许月光的窗棂下,江乐瑶蜷缩在罗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