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难料生死
什么?”
“圣上心志坚忍远超出旁人,如此多年,日复一日,他都依旧如初,这次也当不会例外!”
我当真怔住了。
他是在安慰我呀!
在门外等待的三个时辰中,我眼前心间几乎无一点杂念,我并未乞告诸路神灵,也不曾泪洒阶下,甚至不曾踯躅徘徊难以安定——绿久幽何等人物,自然需要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自然,更不需任何陪伴安慰。
我重又回转面向他,低声说:“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因何伤心?”
我们周遭一片寂静,仿佛一切都陷入静止和无涯荒野,眼前这个我记忆中从未见过的小男孩,用他涌着执着和无畏的双眸盯着我,接着终于开口:“我要圣上渡过此劫,要他从此一切顺遂而后重振宴国百年雄风,宴国七省十八郡百姓安居无忧,宴家三代子孙病弱之风也将一扫而尽……你觉得此愿,可嫌太痴?”
他话音已止,周遭也完全陷入无声了。
我若此时还不明白他为何落泪,那才太痴了。
“你姓宴?”
他垂下了脸。
我看着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柔声道:“此愿当于你我共勉,痴,又何妨?”
渡过此劫,从此一切顺遂而后重振宴国百年雄风,宴国七省十八郡百姓安居无忧,宴家三代子孙病弱之风也将一扫而尽……这不正是我的愿望么?自我与宴危弦相识之日起我便已将宴国的存亡皇室的兴衰置于心上,只因为……我如此渴望重拥当日天玄阁的自由快意,阁外寒湖也有碧绿春波,惊鸿照影之知己,如此……不可割舍!
但我忽而耸然一惊!
是开门的声音!
“快跟我来!”我抓着他就往宴危弦的寝殿奔去。
月中定是有神灵的,我此刻已经确定。
我看着躺在榻上毫无血色的宴危弦,还有他胸前缠着厚厚的纱布,还有……地上散落一地被血浸润的纱绢,宫人们忙碌地收拾这一地狼藉满屋琐碎,水骨静静坐在一侧的地上。
我自负胆大,此刻竟连吐出一语也不能,悄悄移步到水骨身前,他满额汗水,双手垂着。
我立刻为他输入真气解他疲乏,须臾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我便朝我摆摆手:“老朽无事,不需劳神……”
我只好收手,水骨看看我,低声沉吟:“唉……半生坚忍,今日种种都是因此而来,其实……其实本不该全由他承受的!你也早该知晓,即便可救这一次,下一次,可总归是……事已至此,是怎样都回不了头了!”
我不由看向宴危弦,他的眉眼宁静,神态是那样平和。
是的,我早已知晓,他能有的时光……已经所剩无几了。
水骨慢慢起身走了出去,宫人们陆陆续续离开,渐渐地,寝殿里只余宴危弦与我,还有那个小男孩。
寝殿周围有细细敛息,我知道是宫人们随侍,小男孩垂着脸立在我身后,我静静伏在宴危弦的卧榻一侧看着他,出神。
一切重又陷入寂静,直到宴危弦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天已经微亮,窗外有隐隐约约的晨光,仔细听还有尖尖轻轻的鸟鸣。我看着他睁开的眼中迷茫散去后映出了我的影子。
“一共十个时辰,若是我已可绕五巍山七峰二十一岭四次,飞跃天玄阁外寒湖二百二十六次,宴国皇城一百三十三次,危弦,你看,你一觉醒来,我真是累坏了。”
他似是想对我笑笑,我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朝外轻唤:“进来吧!”
他缓缓合上眼帘,任凭宫人们悄声进来,小心谨慎地为他查看伤口,身侧的小男孩已换了姿势跪坐在一侧的小榻上。
待宫人们终于又一次退了出去,我才重又回到他身边,他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刚才为何不过来?”
我实在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看见了一旁的小男孩,有些惊讶。
“微月也来了?”
微月,宴微月。
我笑了笑,宴微月已经起身复又屈身,声音极低地说:“微月见过皇兄。”
“快起身!”宴危弦又看向我,低声问:“久幽,这是微月,你可认识?”
我点头:“已经认识了。”
“好。”他像是很高兴,又朝宴微月说:“宗亲们都守了多日,微月,等水神医同他们解释清楚,你让他们都回去吧,我眼下无事。”
“是,皇兄安心休养,微月也告辞了。”
宴危弦轻轻叹了口气:“……好。”
宴微月走后我才问:“我从没有听你说过这位皇弟。”
宴危弦道:“微月……是族中除我以外唯一的后人了,以往他不喜张扬,不爱热闹,虽住于宫中,连我都甚少与他相见,但我知道,他一直很想见你。”
我:“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