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我才不信你呢！”

暮芊芊一跺脚，反身就提着裙子跑出了岁安宫，情绪上头，眼泪不争气横飞，她要去找娘亲。

这边，

芷惜和润玉的棋局已近尾声，看着棋盘上的局势，芷惜微微一笑，这笑倒是多了几分真心，

“胸怀全局，稳扎稳打不急于一时，在遇围时方能以退为进，更显游刃有余。夜神的棋艺，真是令人惊艳。”

润玉望着满盘的棋子，却不觉有多么轻松，“娘娘谬赞了，润玉不过常年布星，只觉得这弈道，与布星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棋盘如天幕，星辰如棋子。一星一棋，其实所造之景象，皆是由人所控。

“奇儿是个坐不住的，妖帝又是个臭棋篓子。本宫也没想到，这样一场畅快的对弈，竟是和夜神。”

润玉在下棋时不经意露出的紧绷难逃芷惜的眼睛，她道：“棋局之中，夜神虽有过犹疑一二，到底是遵循了本心。”

润玉自然难免被动，这是芊芊的娘亲，初次见面，他无法完全坦然，总想着如何才算是留了好印象。

芷惜望着被对手白方围溃的大片地盘，“黑白两子，向来就是阴阳两面，有正反，有冲突，有争夺。夜神却说它和布星之时仰观宇宙的敬畏之心有所相同，本宫倒是不明了。”

“在本宫看来，棋局，向来如战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可这一盘棋，夜神的操作下赢得理所当然。所以，本宫好奇，到底夜神在布星时，存的是求道之心，还是敬畏之心？”

润玉矜节，“娘娘话中有话？”

芷惜缓缓站起身来，“索性敞开了说，本宫不过好奇而已，夜神说来妖界寻芊芊，却是想要个什么结果？是让芊芊委身天界，从此天界再将妖界踩低一脚，还是夜神委身妖界，令天界让六界非议？”

没想到她突然如此直白，润玉随之起身，“娘娘误会了，晚辈无心成为天妖两界的异变。我答应过芊芊，我们会去过人界平凡的生活，我必不会叫芊芊受一点委屈。”

他作承诺，还只怕不足以证明他的真心。

“可正如方才的棋局一样，星象有变，棋局横乱。真到了横生变故的时候，夜神还能坐视不理吗？”

就算他自己都无法承认的东西，芷惜却是一眼明了，既要选择天下事，少年心思，就该点点藏深。

润玉坚定道：“就算风雨狂澜，芊芊也都会是我的首选。”

“情到浓时，自是海誓山盟。可夜神身处天界，所见还不够多吗？千年万年后呢？夜神又如何能保证这誓言不会如浮萍飘散？”

句句别有深意，润玉不解其意，向来温润的面上闪过一缕意外，天界属于旭凤，他从未有过不二之心。况且，未来如何，都不会是他要放弃芊芊的理由。

他不可能在璇玑宫已经习惯了芊芊的存在后，她还要与自己两界相隔。她是他想要守在身旁保护的人，除却她，他会每一刻都无法心安。

润玉左右不了芷惜的想法，也不知该如何证明他的真心。

“晚辈的确无法预料千年万年后的情形，可晚辈也并非没有孤寂过。所以不管千年还是万年，晚辈心悦的也只会是芊芊一人。”

从前他的人生孤寒不知前路，可是因为芊芊，他对明日有了不一样的期待。两个人的相守总是比一个人温暖，原来另一个人的呼吸会让人心安。

润玉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被时光挟裹前行。

纵使千万年，天界众仙何曾见过失态的夜神呢？

他好像一个人走了很长的路，不知自己能得到什么，想要什么。也从未有人去在意，后来，连他自己也不在意了，只在璇玑宫当一个夜神，偏安一隅就好。

直到，坠入星潭的暮芊芊。

初时润玉依旧保持距离，可是，怎么会有这么不谙世事的少女啊。她怎么可以对一个一无所知的陌生人毫无防备。暮芊芊眨巴着大眼睛喊他恩人的时候，润玉承认他可耻地想起了月下叔父那堆以身相许的话本子，他差点被自己吓到；她还在他面前揉尾巴，竟然，还要把尾巴交给他…

润玉觉得，她真的好吵啊。可她得寸进尺，给他送花，还要他给她起名字，就连布星也要缠着他。

果然是还没有飞升的妖精，她总是胆大得令自己意外。

可是，润玉很喜欢，真的很喜欢。原来情意和心动，竟是这般美好令人贪恋。

夜神并非放浪之辈，他的每一句话皆出自真心。

可男子的真心，又能维持几时呢。

芷惜不为所动，“既然夜神还是信誓旦旦，本宫与夜神便是话不投机了。可惜，芊芊是妖界的公主，本宫不许，那便是不许。”

芷惜对润玉是有所欣赏，但比起暮芊芊的人生，这丝欣赏也毫无价值。

润玉一瞬而过夷犹，终是张口，“晚辈冒犯，斗胆问娘娘，为何对天界成见如此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