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吻
妻子支持丈夫的立场,丈夫尊重妻子的工作,”顿了顿,她说,“当然,偶尔会彼此迁就,牺牲更多的总是女方,英国跟美国距离这样远,我哥跟我说,凯瑟琳的妈妈在战后主动跟随帕尔默先生回英国发展,努力适应新国度、重新经营交际圈,而你的妈妈伊丽莎白,欧洲青年治疗师资格赛最年轻的获奖者、圣芒戈最年轻的主治疗师、沙菲克家族的掌上明珠,”
欧若拉看着西奥多眼里一点一点升起光芒,狠心继续说下去,“她放弃了那么多光环,拒绝了那么多追求者,最终选择嫁给你爸爸。”
“很烂的选择,”西奥多眼里的光灭了,他恶狠狠地嗤讽,“大概是她人生中做过最错误的选择,帕特里克·诺特就是个混蛋!一个不知悔改的混蛋!”
“别这么说,西奥,”欧若拉把魔杖丢到一边,用手肘撑着桌子,“照你的逻辑,我妈不仅是个无恶不赦的混蛋,她还是个占山为王的流氓。”
西奥多不做声了。
坊间确实有不少论调,许多人站在道德制高点对过世的沐琦和沐家指指点点——沐琦倘若没躲在米斯兰迪尔背后,倘若米斯兰迪尔娶了波比·德文特这类真正与他门当户对的欧洲贵女,屹立千年的家族是不是不会面临如今的窘境?
他们说,是该死的沐家女人拖了无辜的米斯兰迪尔下水,不仅害人害己,还耽误了两个优秀的后代。
“可是,没有我妈,哪来的我和我哥?没有你爸,哪来的你?”欧若拉平静地说,“这是他们的选择,他们就要承受一切后果——伊丽莎白选择嫁给帕特里克,帕特里克选择加入食死徒,你妈妈没有说‘不’的机会吗?不,她有得是其他选择;你爸爸一定要成为食死徒吗?不,我爸说过,他可以帮助他们离开英国,是帕特里克自己不同意,”
西奥多从未听过这个消息,他震惊地睁大眼,“你说什么?他原本可以——”
“一样的道理,”欧若拉打断他的话,语气逐渐尖锐刻薄,“我妈有预言能力,她跟我爸都可以活下来,死的该是我和我哥,是她仔细筹谋了一条死路——精心规划十二年,可笑吧?我爸也有机会活,他乐意白白送死,谁拦得住?还有我祖父,西弗勒斯成年之后立刻自杀,就好像这世上再没有值得他眷恋的人似的,我的出生就是个悲剧,意料之外、遮遮掩掩,没见过任何一个活着的老一辈的亲人,入学前的十一年里,我没有任何一个同龄朋友,突如其来,他们都死了!只留下烂摊子和无法改变的结果,告诉我要尊重别人的选择……去他妈的选择!去他妈的安排!去他妈的好好活着!”
寂静的夜凝滞片刻,西奥多身上的戾气消失不见,心底的旧伤揭出来,却头一次没那么疼了,他想,至少自己当初有足足两年的时间去接受母亲即将离世的事实,至少不会有人逼迫一个八岁的孩子立刻接受母亲去世的噩耗。
可是她呢?没有缓冲,她甚至必须立刻调整好状态,应对身边的豺狼虎豹。
她跟人笑、跟人吵、跟人闹,甚至跟人表白,西奥多的心被狠狠揪起来,伤不在自己身上,当事人装作无事发生,他们便通通忘记了……想一想当初的自己,五年了,这是多么煎熬的慢性折磨?可是,又有谁能替他们承受这份折磨?
欧若拉的情绪失控了——正如很多个独处的日夜那样,她很快地调整好,再开口时,依旧是令人心颤的平静。
“我不该总想着他们,我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她再一次看着他的眼,“可是你知道吗,西奥多,每当我回到我们曾经共同的家,每次拿起他们用过的旧东西,我就忍不住,忍不住去想,忍不住去哭,忍不住去发狂,但是做这些事情,除了浪费时间和消耗情绪以外一无所用。”
西奥多伸出双臂,隔着桌,用双手裹住她的手,他们的手都是那样冰凉,和他的声音一样苍白,“母亲去世后,帕特里克清走了她的所有遗物,还要砍倒他们当年结婚时一起种的梧桐树……”
他一直恨父亲,恨他无动于衷,恨他不知悔改,直到今天,他发现自己所谓的念旧与抗争,不过是为悲伤和愤怒找寻一个幼稚的发泄口罢了,成年人的悲伤…应该是像欧若拉这样的,而父亲…大概也不像自己臆想的那样糟糕。
“梧桐树?我记得,那是我妈托我姨送给你家的新婚贺礼。”欧若拉垂下头。
“看来你爸妈跟你说了不少我家的事。”西奥多有意逗她开心,手指叠在她手背上摩挲。
“可能她预见了我会跟你结婚吧。”欧若拉兴致不高地回答。
西奥多揪起来的心脏又摔回原地。
“别没事总把喜欢我、跟我结婚放在嘴边,欧若,你是女孩子,你的身份比我高贵,这种事没确定下来之前,我们两个心里知道就行,”西奥多语重心长,“再说了,现在的我配不上你,我还没有……”
“你以为我愿意磨叨?”欧若拉抬头睨他一眼,“我怕你没安全感,我怕你跑了。”
西奥多,“……”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