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二十二)
橘红色的火光已铺天盖地之势照亮正片天空,将弥散在四周的黑暗彻底撕碎。
楼近月注视着山顶熊熊燃烧的大火,恍惚间好像听见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眼光流转间,她注意到了蔡元兴诧异的神情。
看来有人在帮她。
有了光线,死士们通过辨认腰间悬挂着的印信与每个人脖子上纹着的纹身,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敌我。
蔡元兴恨恨地盯向后山,是谁纵的火,他心中已经了然。
他站在刺客当中,依旧保持着世家大族贵公子与生俱来的那份从容不迫,云淡风轻地看着不断在人群中穿梭的楼近月。
鲜血飞溅在她皎洁如月的脸上,看上去脏兮兮,蔡元兴从心底里生出一份厌恶。
什么朱雀阁阁主,不过是前朝余孽组成的草台班子罢了,和他们相比根本上不了台面。
她若以为这是他布置下的最后一道关卡,那便是真的愚蠢!
才身边刺客的掩护下,蔡元兴悄然退出了这场混战,从一侧无人的小道离开。
他掸了掸身上沾染的尘土,有抬起袖子闻了闻那阵刺鼻的血腥味,眉头像是打了死结,久久不曾舒展。
“命令所有弓箭手准备,等我释放信号,就将这里化成一片火海!卫渠不是烧山给她照明嘛,那本公子就让她葬身火海!”
跟随在蔡元兴身边的侍从匆匆离开,又招呼了一批人分别去通知前往事先埋伏在周围的弓箭手。
狡兔三窟,蔡元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意兴阑珊地坐在山间石室中注视着整件事情的发展。
他看着楼近月杀光了所有的刺客,带着仅剩的几十人向山间着火点奔去。
蔡元兴浅笑了两声,望着她义无反顾的身形,抬起手向身边的侍从示意。
“明白了公子。”侍从拿着信号弹匆匆离去。
军营被火光照亮,楼近月注视着熊熊燃烧的山头,此刻宛若一把巨大的火炬,温暖而又明亮。
可她无心欣赏此景,蔡元兴在方才的混战中脱身,她也无心去管,她注视着山中的大火,耳畔总觉得有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回荡。
那人好像在呼喊着她的名字,好像还缩在屋角筋疲力尽地哭泣……
是卫渠吗?
有那么一刹那,楼近月几乎笃定是他,可又有那么一刹那,楼近月宁愿不是他。
那么大的火啊,凶猛地宛若无情的野兽,被困住了就再也没命出来了……
大火燃烧了整座亭子,浓厚的烟气封盖住了卫渠的视线,他再也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只能无力地选择蹲下。
他无奈地张望着一方小小的笼子,眼皮耷拉着,一种没由头的委屈突然席上心头。
他做了那么多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就要葬身于火海了……
卫渠缩在铁笼子一角,用力地抱紧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猛烈的大火将笼子烤地炽热,他不敢靠在笼子上,只能将脑袋放在膝盖上,像小时候受委屈那样将自己蜷缩成一个球。
呛人的烟气将他熏地泪眼朦胧,火焰抢夺走了周围几乎所有的空气,他感觉到快要窒息的濒死感。
意识持续模糊中,卫渠突然想起在临渊郡的某个夜晚,他的手下向他汇报楼近月深夜前往朱雀阁商讨杀了他的对策,知晓此事后他精神崩溃,一股气将所有镇定心神的苏合香倒入香炉中。
那夜燃烧的苏合香也同今日一般浓厚,却远没有今夜的烟气让人这般绝望心痛。
他惊觉自己这一生都被埋葬在苦痛中,年幼时被宫人抛弃流落民间,成年后被楼近月抛弃命悬一线,如今就是死,也没有一个人陪在身边。
可怜啊,真是可怜……
火越烧越大,卫渠的视线逐渐模糊,只能看得见自己伤痕累累挂满血污的脚趾。
猪笼就猪笼吧,他死在这里谁又能知道呢?
他闭上了眼睛,完全放弃了生的希望,依稀间好似沉入了一个透明的梦中,整个身体漂浮在空中,四肢百骸经受着灼人的疼痛。
为了能和她多接触为了她能心软能多多心疼他,他装作害怕风鸣,此事她不知道。
她不告而别,他顶着雪在紫玉峰前的梅树下足足守了月余,身子因此落下了病根,此事她不知道。
回宫后他黑白颠倒思她如狂,只能借着酒醉后的幻觉勉强度日直至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此事她不知道。
从再次重逢的那一刻起,他便知晓她真实的身份,屡次试探却只得一颗寒凉的心,他每一次的心痛她不知道。
他将保护自己性命的最后一道防线交到她手上,可她不知道。
为护临渊,他毅然割舍掉对他最为重要的山阴郡转移注意,可她不知道。
她的身份暴露,各路刺客轮番刺杀,为保她的安全,他假借春祭之名将她接进皇城,可她不知道。
她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