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尽1
皇宫
香炉里烟雾袅袅,一旁的几个太医站在一旁小声地讨论着用药的剂量。刚刚皇后娘娘来探望过了皇帝,正巧三皇子也在,二人说不上什么话,皇后略坐坐就走了。
反倒是一向顽劣的三皇子殿下从早到晚地守在这里照看着病中的皇帝,还将朝中的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颇让朝中大臣刮目相看。
“咳咳”
“父皇,您醒了!”三皇子放下手中的奏疏连忙走过去,轻轻扶着皇帝靠在叠起来的枕头上。
皇帝眼见着精神不如之前,却还是撑着一口气问道:“顾将军那里有消息了吗?”
皇帝是七日前昏倒的,那时战场那边只知道顾将军一行人在大漠深处与大军失去了联系。
“父皇还是先喝药吧。”三皇子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睛,更不敢把柳州连送来的奏疏念给皇帝听。
“说!”
尽管中气不如之前足,但帝王沉声之言还是令人胆颤。
最终三皇子还是抵不住皇帝的追问,跪下道:“儿臣没有收到顾将军的来信,倒是收到了顾将军的副官柳州连的一封急信。信上说……说顾将军他叛国了……顾将军之子不听军令,带着一队人跑了……”三皇子磕磕绊绊地说完,咽了咽口水。
朝中的局势一夕之间就变了。之前他还想着趁着这段时间皇帝病重太子随军远征,他可以好好在朝臣这里表现表现,挽回一下这些年败坏的名声,这几日他听他母妃宸妃和身边谋士的建议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些朝政都没出过什么大的差错,只是柳州连这封信真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本以为顾将军是在沙漠里迷了路,谁承想竟然是叛变了。
“去叫李谏来,叫他立刻来见我!”
“是!”三皇子连忙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皇帝无暇理会三皇子的失礼,费力地伸手指了指身边的太监,“你过来。我问你谢境呢?”
“回陛下话,皇后娘娘说陛下您需要静养,就下令让谢史官回家了,还把侍疾的宸妃也请了回去。”
皇帝面色阴沉,张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许久才缓声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
一连几日,谢语照都在下半夜时偷偷溜出去,都没见到梦里的场景,这让她越来越心慌的同时也越来越庆幸,也许这回顾时瑛他运气好,带着梁羽逃出来了,没被胡人抓住。
是夜,谢语照照例跑出家门,刚跑到城根底下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城门不远处有些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忽的,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谢语照的心跳从来没像此时这么快过,她听着脚步声又逐渐远去,整个人几乎已经失了力气。借着黑暗的掩护,她轻轻蹲下,才发觉浑身僵硬。
侧耳倾听,却因隔着一道城门,什么也听不见。
夏日天长,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见亮了。
谢语照深吸一口气,这时她感觉到细细的雨丝滴在她身上,刺激着她本就紧绷的神经。
不能再等了。
在确定那群人已经走远了之后,谢语照按老方法出了城。
墨色的天空阴云密布不见一点星光,野草被风吹地簌簌作响,似一群张牙舞爪的地府鬼魂在黑暗中狂舞。
谢语照点燃了备着的纸灯笼,踉跄着走了几步,见那野草里分明躺着一个人——一个她看不清脸但是心底却回忆了无数次的人。
雨下得有些大了,但是谢语照却顾不上这些。方才她在城外没见到人时情绪纷涌,胆怯无助愤怒……但现在她反而冷静下来了,她反而看到了一丝希望,像一颗来年春天才会发芽的种子在她心里生根。
“顾时瑛……?”谢语照极力压低了声音,不仔细听的话会以为是野外的莺雀梦呓。
躺在野草里的人没什么反应。
谢语照猫腰走过去,越靠近就越能闻到愈发浓烈的血腥味,愈发能看清那人的身影。
才不到一个月,他就已经身形消瘦到几乎让人认不出来的地步,受了鞭笞而开裂的衣服下肋骨分明,腰间只有一块还算完整的破布盖着,已经看不出破布本来的颜色了,只能看到是暗红的一片。
霎时风起,谢语照顾不上快被雨打湿的纸灯笼,借着这抹微弱的光,谢语照看清了他的脸。
被血沾染的发丝粘在他的脸颊,薄唇失了血色,睫毛轻颤。
“顾时瑛……我来救你了。”
这一句迟了一辈子的话她终于说了出来。
似是心有所感,顾时瑛竟动了动手指,轻轻睁开眼,只是目光涣散,直到温暖的披风盖在了他残破的身子上时他的意识才稍稍回笼。
此时雨未歇,可天空却云散月明了。摇摇欲灭的纸灯笼终于是受不住了,悄悄地熄灭了,从谢语照手边滑落到顾时瑛身边,顾时瑛意识模糊地握紧了手边的灯笼。
这一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