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姐回来了,家丁婢女们都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提心吊胆,每天面对陶员外的斥责。一个个脸上都有了笑模样,各忙各的去了。
常伺候陶灼的几个婢女搀着小姐伴着萃杉回房,一个小厮出门去寻庄上最好的郎中。乱纷纷的陶家庄只在一瞬间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厨娘沏了壶上好的茶,由小厮送到堂上去。
主客已然落座,陶员外难掩心头之喜,亲自倒一盏茶递上来:“迟公子,请用茶。”
耽迟双手接过:“有劳。”
陶员外不紧不慢,给自己也倒了一盏,拈着胡须,脸上渐渐有了忧虑之色:“迟公子,可否将途经之事细细道来,小女……”
“陶员外不必忧心,小姐只是受了些惊吓。”
“唉——”陶员外忧愁未减,“也不知道这孩子都经历了些什么,萃杉那丫头……”
耽迟有意替萃杉解围:“依在下拙见,员外不必心急,还是等小姐休息好了,亲自询问最佳,我看那丫头也是吓得不轻。”
“嗯……”陶员外本不是不知体恤下人的人,听耽迟这样说,便点点头,“反正人已经回来了,回来就好。”
见陶员外如此好说话,耽迟暗喜,想来他暂住陶家庄的打算更容易实现了。他不动声色,拾起精致的茶盏,凑到鼻尖嗅了嗅,又移至唇边抿一小口。
茶香在唇齿间逗留,温和的水裹着清冽之气经过咽喉,一阵清凉散入肺腑,使人心旷神怡。
喉结上下一动:“果真是好茶。”
虽是称赞之词,耽迟的语气却波澜不惊。
“迟公子方才说,此行是进城认亲的?”陶员外也不自夸也不炫耀,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言语中带着几分关切。
耽迟放下茶盏,神色怅然:“是啊。”
见他不愿多言,陶员外也不追问,毕竟是女儿的恩人,想尽力帮衬:“不知迟公子所要找的人姓甚名谁?老朽在洛风城倒算有些朋友,兴许可以帮忙打探一二。”
耽迟却只是叹气:“实不相瞒,在下并不知晓对方身份,只凭母亲留下的半块玉佩,茫茫人海,有如捞针。”
“这……”陶员外捋着胡须,皱了皱眉,“单凭信物寻人确实难度更大一些,是什么样的玉佩?可否借与老夫一观?”
耽迟从腰间卸下玉佩,那的确是母亲留给他的。
陶员外接在手里细细端详——温润的圆弧状白玉上雕刻着鸾鸟图案,质地上乘,雕工精美,就连尾部悬挂的流苏都不是一般绣坊能制作出来的。
“这个东西应当是一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另一半就在你要找的人手里,只是……”陶员外顿了顿,“此物不似一般人家所有,想必你要找的人定然不是寻常百姓,不然……”
看出陶员外是真心想要帮他,耽迟眼中一亮:“员外可有办法?”
陶员外不再有所保留:“如果迟公子不介意,老朽可命人将此物拓下来,明日送到城里,在朋友间传阅,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那就有劳陶员外了。”耽迟欣然接受这个提议,好像真能以此达成所愿。
“如此一来,迟公子便可暂且在庄上住下,等待些时日,倘若有了消息,也免得徒劳奔波。”看着眼前这个同自己女儿差不了几岁的年轻人,陶员外忍不住心生怜悯,以为他不愿多讲自己的身世,必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人生不易,谁也不愿提及那些令人痛心的过往。
耽迟心头一喜,脸上顿时漾开笑意,起身一揖:“多谢陶员外。”
“迟公子不必客气,”陶员外笑着起身,拱手回礼,“何况公子救下小女,还亲自将她们护送回来。就算萍水相逢之人,但凡能帮一把,老夫也会鼎力相助。”
“陶员外心善,世人诚不欺我。”
陶员外有些意外:“迟公子知道老夫?”
“哦,在下一路上也听闻过些许传言,提及陶家庄陶员外,都是一片赞许之声,因此得知碰巧救下的人是陶家小姐,这才不敢耽搁,亲自相送。”耽迟言语诚恳,仿佛句句出自真心,差点连自己都被感动了。
听闻此言,陶员外心中甚是欣慰,施恩行善大半辈子好歹没有白费力气,他越发喜欢这个年轻人。朗笑几声,也不谦让:“天色不早了,下人收拾了客房,寒舍简陋,还请迟公子莫要嫌弃才是。”
“陶员外哪里的话,陶家庄虽在城外,可不简陋啊,”耽迟狡黠一笑,“是在下目前住过的最豪华的宅子。”
陶员外哈哈笑起来,发觉这个年轻人突然活络了不少。
黄大夫提着药箱从陶灼房里出来,开了张方子,便在偏厅等候。
临近黄昏,陶员外才从正堂转到偏厅。
耽迟由一名家丁引着,往内院去了。
“员外。”黄大夫起身行礼。
“小姐的情况如何?”陶员外大步跨进门来,急切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