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酒,三两撩拨,多少秘辛就这样从承欢的床笫间流出。
生意场上的事谈完,三两个姑娘挨着那人往内屋里送,边走边凑耳边调笑,她们多少都有些自己看家的本事,来吃花酒的一旦陷进去,就别想轻易走出来了。
陆沉见人已经安排好下一场了,便再无心待在这充斥着脂粉酒气的厢房。他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怀表的金属剐蹭隐没在靡靡之音里,指针滴答滴答自顾自地走着,在转了不知第几圈后被咔嗒一下盖住了。
“沉爷在这儿吹风呢?害我一顿好找。”
一位穿着修身旗袍的姑娘款款走来,漂亮的凤眼斜斜一睨便有万种风情,一条白毛披子垂搭在臂弯间,整个人乍一看像只显了人形的白毛狐狸。
“清沅,好久不见。”陆沉浅笑着朝她颔首。
清沅皱起细眉,她大胆地与他贴近,手肆无忌惮地伸过去,嘴上娇嗔地说:
“好生无情的男人,现在连一声姑娘都不愿多喊了吗?”
陆沉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与其错开一个身位,使得那手碰了个空,他脸上仍旧保持得体的微笑,一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姿态。
“不沾烟酒,不碰女色,你当真要做个二十四孝好男人?”清沅出口调侃了一句,便没兴致与他打趣。
她把人带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厢房,也没问陆沉的意思,自顾取了一根细长的烟杆往里填了烟丝,烟草燃烧的味道掩盖住她身上扑的粉香,她的妩媚多姿不为无心人展露。
“你要的信息已经在这上面了。”清沅说着,把薄薄一张纸往桌的另一头推去,就在陆沉的手要触到纸张时,她持烟杆的手一落,烟斗压住了纸,金属磕在石料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清沅偏了偏头,那双凤眼瞥了桌上的黄铜浅盘,又转而望着面前的人,笑着轻吐一口烟雾,轻快的话也随着烟雾一同吐了出来:“再犹豫的话,纸要被烧着咯。”她抬了抬烟杆,纸张因为烟斗的高温而被熨出了一处焦黄。
陆沉面不改色地把半块金灿灿的小黄鱼置入铜盘,哐当一声脆响,那铜盘就被烟斗勾着边挪走了,同时那记满信息的纸也被推到手边。
他展开来细细浏览了一遍,敛了笑意的眼睛如鱼鹰般锐利,他抬眸看向清沅,道:“姑娘这钱赚得有些不地道了。”
清沅轻笑一声,把烟斗的灰往积灰盒里磕倒出一捧烟灰,而后说道:“不然你找刘闲去,那家伙出的价格低。”说完,她倾身上前,伸手打算把那张纸要回来。
陆沉也笑了,他捏着纸张的手指一曲,薄纸朝后勾扫过她的指腹,手腕一旋双指夹住纸伸到了灯罩之上,被摇曳火舌舔舐的一角很快就焦黑蜷曲成一团,最后被他随手扔入积灰盒里。
清沅讪讪地收回手,拇指摩挲着指腹,继而横了他一眼,末了似是又想起什么,凤眼微微眯了起来。她拿起黄铜盘里的小黄鱼掂了掂,笑道:“既然沉爷觉得我给的信息还不够,那我再免费送你一则……”
她话说了一半,转眸望向他,见他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她才悠悠说道:“今天是团圆的日子,拿点东西回去哄哄自家媳妇儿。”话末,她转身从匣里取了一个巴掌大的蝶贝盒子放到陆沉面前,食指在那光华流转的盒盖上敲了敲,语气里颇有点幸灾乐祸:“她,什么都瞧见了。”
陆沉不禁莞尔,收下了那色泽绚丽的盒子,略略颔首谢过清沅的提醒便转身出了这间房,没有片刻驻留,径直朝书寓大门走去。
清沅打开沿街的窗户,让风吹散屋内浑浊的空气,她斜倚在围栏边浅嘬了一口烟,朦胧烟雾把眼前的纸醉金迷衬得更加虚幻。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辆渐渐远去的黄包车,心中不禁起了一丝羡慕,到底是哪位骁勇的姑娘把这个老天都觊觎的人留在了人间。
她坐了好一阵子,烟杆的烟丝早已燃尽,而楼下一阵轻言巧笑吸引了她的注意。清沅稍稍探头出去望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见姑娘们正攀扯着一个男人的臂膀,那人却手足无措地推搡,空有一身令人倾倒的魁梧身材,却抵不住姑娘一双柔若无骨的手。
“姑娘们,别把客人吓到了。”清沅高喊一声,楼下的姑娘们纷纷朝她打招呼,绵软的几声姐姐喊得耳朵都酥了,但总有的人不为所动。
清沅朝姑娘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要缠着人家,等人都散去后,她才支着下巴,说道:“严哥儿可是来晚一步,你家那位爷已经回去了。”
周严理了理被扯歪的衣襟,朝楼上的人点头致谢后就矮身进了轿车里,那离开的速度让人看得像慌不择路的愣头青。
此时已夜色四合,归家的夫人让一众仆役都松了一口气,现在只能先回来收拾局面了。大家想到夫人那冷漠的神色,都不由得替先生捏一把汗,大伙该劝的都劝了,您可自求多福吧。
陆沉回来时便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等候多时的王妈把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还特地给他烧了洗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