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贵如刘公还需三顾茅庐,陆沉自然也省不下这个过程,总算在第三回讨到一口待客的热茶。他是一个优秀的说客,从钱财俗利到家国大义,说得是头头是道。
孙篱目光直直地望着堂外的凤凰木,桌面上的两个茶盏已经不再有热气腾起,入室的穿堂风吹开了陆沉拿来的那本《文医半月刊》,纸页停留在施今墨说的话上。
“无论中西,其具正确,治疗有效者,皆可信任之,反之,摒弃不用也。”
他不得不承认陆沉这人确实有敢为人先的魄力,他对此行似乎有着十分的把握,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连这种只在医界传阅的刊物,他都去了解其中的方针理念并反过来用其说服自己。
人说隔行如隔山,他一介商人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诚意十足。
这场冬雪持续了七日,一城素色万物皆白,生机被雪压得荡然无存。
陆老爷子自那日被激得背过气去之后,虽短暂的缓了过来,可冬雪却像要压灭这残烛之火,长孙日日渐好,老爷子却步入弥留,最终没撑过年底便撒手人寰。
府邸四处挂上素幔白帐,老早前备下的寿材终归是用在了老爷子身上。这消息一出,商界中认识陆老的人都不禁感叹一代枭雄也没落了。商会的会长携着一众成员前来吊唁,拉着陆沉好是一通安慰,那阵仗活像死的是自家老人,而不是陆沉的爷爷。
你随着陆沉站在棺柩旁接收访客的吊唁,能感觉到他的话比平时少了许多,在没有访客的时候他都是沉默的,目无定点地望着一个地方,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管事高声喊了一句,一位老者撩起黑布长衫的前摆跨过门槛进了摆灵堂,陆沉似是如梦惊醒般回过神来,快步迎上去,唤了来人一句潘伯伯,你也同他一道与老人打招呼。
潘老望着那具黑色棺木,尚还清明的眼中泛起莹莹水光,他长叹了一声,说:“没想到啊,老陆这家伙竟比我先走一步。”他拍了拍陆沉的手背,又道:“他最后是……”
“爷爷走得没有牵挂。”陆沉应着,他朝你望了一眼,你立即会意去拿了三炷香递给他,由他点燃后递给潘老。
潘老把香举过顶,庄重地朝棺木鞠躬三次,把香插入满是香骨的香炉。他做完这些之后才定睛望向陆沉与你,露出宽慰的笑。
“好在小陆身边还有妻室相伴,不是孤身一人。老陆这么一走,各方的压力都落在你一人肩上,若有什么难处,大可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潘老语重心长地说道。
“您有心了。”陆沉朝老人笑了笑,正要让人备茶,潘老却摆了摆手,说他待会要去打探外边的风声,以防一些商界的好事之徒趁着这边办白事来犯冲。怎么着都不会让后辈在这关头被欺负。
潘老走后,又来了好几波访客,直到入夜后这座偌大的府邸才彻底沉寂下来。
按照规矩,这一夜得守灵,仆役们早早在灵堂前摆上取暖的炭盆,陆沉守着白烛,往一个空盆里化着纸钱。
你特地吩咐厨房做一些热乎的红豆圆子甜汤分给大伙暖一暖,正端着一碗进灵堂,瞧见里边那个被夜色笼罩的侧影,火花照亮他疲惫的面容,你心中不由得一酸。
一切话语在此刻都显得多余,你不想出声打扰他,能留给他的安宁仅仅只有这一晚而已。
等老爷子下葬后,陆沉将要全盘接管陆家的事业,稳住追随爷爷的那些势力,他们不一定会认同这个年轻的晚辈,更有甚者还会给他使绊,前路的风雨都只能由他一人抵御,此后再没有给他伤心的时间。
你把那碗热腾的甜汤放到他微凉的手上,说:“吃点东西暖暖吧。”说完,拿过他手中的纸钱,继续一张张往火盆里放。
“谢谢。”他说完又嘱咐你烧完剩下的纸钱就回屋歇息,不用陪他。
你不依他的,找来毛披子给他裹着,即便他好全了仍有你惦记着,这份妥帖像是已经成为习惯。
被好几个炭盆围着根本没有多冷,陆沉还吃了一碗热乎的甜汤,现在又给裹得严实,反而捂得冒汗了,他抖开毛披子另一边搭到你肩上,两人依偎在一块,默契地维持着一夜幽静。
守到下半夜,陆沉忽得感觉肩膀一沉,信誓旦旦说要陪他守全夜的小姑娘,困劲上来后就挨在他肩膀睡了。陆沉不由得一笑,把人揽入怀中让她枕得舒服些。
翌日又是一阵喧闹忙碌,送灵的队伍慢悠悠地一路送到了城郊的陆家祖坟,老爷子的棺木在哀乐声中入土。
之后的一个月陆府一切从简,主人家不能登门拜访,潘老倒是带了一份见面礼造访,说自己错过了小陆的喜宴,这回得把礼补上,既然他不能来拜访,就由自己上门好了。
“多好一姑娘啊,以后总算有人能管管这个仗着自己年轻就使劲折腾的小子。”
潘老揶揄的话让你也跟着他笑了起来,应道:“哎,晓得了。”
陆沉听你们在那儿揭自己的短,在潘老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