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怯怯的小姑娘,怎么转眼就跟人呛声了。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既然是有缘无分的姻缘便放彼此一条退路,这话把和离说得多美啊,比那折辱人的休书好看多了。
可话虽这么讲,这已出阁的女子就算夫家还了自由身,也未必能再寻良缘了。陆沉想尽可能的减少对你的伤害,但世俗就是这般让人无能为力,一步错,步步错,哪有反悔的余地?
“和离书要半年后才能递交上去,我把日期空出来了,到时候你记得跟自己的名字一起写上。现下只能先委屈你当一阵子名义上的妻了。”陆沉颇为无奈地露出一抹歉意的笑。
你讷讷地收下了这封和离书,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要说什么。半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他把选择权交还给自己,好话说到这份上实属不易,你也没理由跟他怄气,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也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这段时间好生照顾他便是,人家待自己好,自然也不能白受的,你药理学的不错能给他备一点止咳润肺的茶汤,一直这样咳得多难受呀,到时候把那温润的嗓音咳坏了怪可惜的。
你问起他平时吃的是什么药,有没有把药方留底,想着瞧瞧,免得配的方剂跟他的药相冲了。
“你懂医?”本来陆沉听到你说会读书写字,只以为是家里穷但不穷知识,他万万没想到你连那晦涩的医学都懂,这放在那些个大户人家中都不见得能挑出个像样的。
你有些心虚地用手比了比,说:“只懂皮毛。”自己连师门都还没进呢,但配点滋补的药汤还是没问题的。
陆沉从刚才的那个柜子里拿出一沓药方,你一张一张看过去,细眉却皱得越来越紧了。
“这根本就不是治痨病的药啊。”
“谁跟你说我这是痨疾。”陆沉是又好气又好笑,就算自己这病再严重,也不至于到绝症的地步。可他转念一想,其实也相差无几,几乎每一个来问诊的大夫都对他下过一次危诊。
或许只不过是时候未到,底下的阎王爷不收人,他每次都能熬过来。不过,这种死里逃生的机会不知道还能有几回了。
你这边却琢磨着与其担心是不是用错药,还是直接号脉比较快,这个念头刚起,你的手自然而然地搭上陆沉的手腕了。
这一碰才发觉他的手比寻常人都要凉,别看人只是脸色苍白些,瘦了些,可内里怕是虚得慌,就像那浅根的树,风一吹便倒了。
陆沉见你这认真的架势确实不是口头上说说,就由得你摆弄。
你根据他细滑的脉象,又比对了刚才的药方,开的是中规中矩的六君子汤,典型的风温肺热病症。这个病只要好生养着就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可陆沉却反反复复不能痊愈,那只能是早期的时候耽误了最佳治病时间,直到身体要撑不住了才急急忙忙就医。
你把自己的猜测跟他说了一遍,果不其然,完全对上了号。这人一开始还不以为然,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想不误事就用见效快的西药去应付,却不知常年的作息不规律,身体早隐藏了不少小病灶,再被猛药冲一下,身体吃不消就算了,命都差点赔进去。
这病不找上门来都对不起他这番折腾,人命就这么一条,要是当儿戏似的玩没了,神仙都救不了。
你欲言又止地瞥了陆沉一眼,把药方整理好还了回去,又说了好些养病的方法。陆沉听完这番耳熟的话,只是笑着谢过,可你却较起了真。
“我说的可不是哄您的虚话,这病只要慢慢养,定能痊愈的。”你又帮他拢了拢披着的裘衣,道:“还有啊,千万不能再撞风着凉了,高热一旦起来,要降下去就难……”
“那陆某就有劳小先生多费心了。”陆沉笑着朝你拱手为礼,瞧你叽叽喳喳地念叨着,只觉得这名义上的小娘子反倒比府里的人更亲,所谓“医者仁心”说得便是如此罢。
你听到这一声‘小先生’,心底里那份小小的虚荣冒了出来,不由自主地露出浅浅的笑,心里打定主意定不让他再白白遭罪了。
陆沉见你终于不再愁眉苦脸的,也同你一块笑,这会儿有人陪着说几句话,平日里觉得静止的时间似乎开始流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