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滴血
沉吟悄悄松了一口气,几乎是感谢终一心的电话,可是也就侥幸了几秒钟。终至今温热的手倏然贴到她颊侧触到耳垂,她心中一跳,惊电般几乎想要偏开,终一心关切的声音拉住了她,问道:“沉吟,好些了吗?”
沉吟僵着身子回道:“好多了。”
终一心又追问:“中午想吃什么吗?”
沉吟说:“都可以。”
那边静了半晌,大概几秒钟的时间,终一心愧疚的说:“沉吟,对不起。”也只有隔着电话,她才能有勇气说出来。
沉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致歉,有些慌乱的回道:“没关系,我没事儿,您不用担心,舅舅他陪在我身边,我很好。”
终一心很快稳住了情绪,笑了笑说:“嗯,难得你喜欢你舅舅。”有些伤怀的庆幸。
沉吟没有否认,也没有安慰终一心,只是沉默着,最后还是终一心说道:“那我挂了。”
把手机还给终至今,他一边喝粥一边不经意的问:“怎么不和你妈多说两句?”
沉吟避开他的目光,觉得他简直明知故问,回道:“没什么可说的。”又把吃剩的煎饼给终至今,“吃不了了。”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养神,终至今不由无奈着摇头笑了笑,也就她仗着生病和自己的迁就,敢不理睬他还把吃剩的东西给他。
沉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脑袋正倚在终至今肩膀上,一时有些怔忪,以为还在梦里,就听终至今低声问道:“醒了?”
沉吟坐直了身子,神色有些羞赧,“我只是闭了下眼睛,没想到就睡着了。”
终至今见她眉眼间还有慵懒之意,笑说:“你睡得可香了,口水都流了满脸。”
她下意识就去摸脸,又问:“那你给我擦了吧?”
终至今手里拿着手机,说道:“我可真是你老妈子,还给你擦口水。”
沉吟抬手才发现针头已经被拔了,又看了对面,那一对小情侣已经走了,这才知道自己睡了很久。见终至今站了起来活动肩膀,心中愧疚,说道:“舅舅怎么不叫我起来?”
她睡了一个多小时,他就让她枕了一个多小时,怕吵醒她,一直未动。终至今活动了一下肩膀,“本想叫你的,但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了。”
他明明是看上去淡然疏离的人,但在说这话时,深邃的眼睛望着她,薄唇牵起一抹浅笑,清润明澈。
沉吟说不上来的感受,低声说:“谢谢舅舅。”
终至今牵过她的手腕,“走,回家吧。”
下午一点半,众人都用过了饭,各自午休,木风也在楼上陪两个孩子玩,唯有终一心坐在客厅里。电视里正在放着连续剧,很多年前的片子了,女主角烧着纸流着泪说:“多尔衮,月亮要圆多少回,我才能再见到你啊!”
终一心不知为何,看着女主角哭泣,自己也跟着默默流泪。其实之前就看过这个电视剧,当时看到这个片段时,她就跟着女主哭,她还记得演到后边,女主又说:“多尔衮,任凭天上的月亮再圆多少回,你都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又热泪滚滚而下,如鲠在喉,难过的无法言语。十五年前被迫分离,已是她今生最大的痛,她为了沉吟,强自收拾满地心碎,决定将他珍藏心底,永不示人。中间断断续续知道他的消息,他与父母同住,尚未娶妻,在镇上执教,沉吟也在一天天长大,乖巧伶俐,学习优异。
因为她自己嫁人生子了,她不敢去想他为何一直单身,心里期盼着他能重新爱上别人,可又有些怕。年数久了,明白想来想去都是徒劳,也就不再去想了,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可好景不长,不过十几年的光阴,他却突然撒手人寰,她连再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她从前一直想,会不会有一天走在街上忽然就遇见了他,毕竟这世界说大又大说小又小,也许哪天就能碰见呢。那时也许他们已经双鬓微白,也许已经对过去释然,她是不是可以轻轻的对他说一声好久不见。
那天黄昏她忽然就心口疼,她以为只是最近没有睡好的缘故,却原来是他永远的离开了这人世间。彼时她并没有哭,眼泪流不出来,迟钝的痛,让人灵魂脱壳,像行尸走肉。两个月了,今日借着别人的故事,她终于可以痛快哭出来了。
沉吟进来时先听见了压抑的啜泣声,以为听错了,她又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终一心趴在沙发上,整个人埋在双臂间,身体颤抖,长发逶迤。印象里她一直都是明艳昳丽端庄优雅的样子,就算在家不施粉黛,素颜青鬓也是大方得体的形象示人。
她立时顿住了脚步,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慌得要转身。可恰在此时终一心抬起了头,她就这样惶然中与她对上视线,看见她苍白面上支离破碎的神情,颊边还挂着豆大泪珠。
太猝不及防了,两边都来不及,一个来不及躲掉,一个来不及掩饰。彼此匆匆错开目光,沉吟看向地面,心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