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滴血

午后阳光很好，沉吟看正好是下午一点半钟，奶奶大概午睡醒了。手机响了两下电话就被接通，沉吟打起精神，唤道：“阿奶。”

奶奶长长哎了一声，无数相思都在这个称呼中，“我的心肝儿。”

明明昨晚电话里也听了，可沉吟仍旧需要平复一下呼吸，才笑着说：“今天睡午觉没？”

奶奶说：“睡了，又做梦……你怎么样？”

沉吟说：“我很好，舅舅对我很照顾，大家都对我很好。”

奶奶说：“那我就放心了。阿吟，要听话，知道么？”

“知道。”

奶奶絮叨着说：“我和你阿爷都很好，你好我们就好。”

沉吟微笑着说：“我明白，我都懂。”

停顿了一瞬，奶奶犹豫着问：“你妈妈——”

“她也很好。”沉吟转话题，换了积极的口吻，“阿奶，B市真的很繁华，像电视放的一样，等过几年，我工作有钱了，就接您和爷爷过来。”

奶奶也高兴了起来，不住说好，“等你挣钱了，我和你阿爷就过去凑凑热闹。”

通话结束，沉吟心情明朗许多，正准备拿起书接着看，就听见敲门声。这个时候来找她的，想必除了庆姨就是终一心，直觉告诉她是后者，打开门也果真如此。

终一心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的女儿，从小小的婴儿，已经长到这么大了。多想把她拥进怀中，好好亲亲抱抱，可是她知道自己目前还不能够。强压住心头的酸涩，她柔声笑说：“天儿热，你吃点儿水果。”

凝白的柔荑端着描金瓷盘，里边盛满了各色水果，可以用五彩斑斓来形容，是她在小镇不曾见过的。沉吟没有拒绝，接受她的好意是结束话题的最快方式，“谢谢。”

一心点了点头，看见沉吟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明显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做好了慢慢来的心理准备，可还是有些失落。她曼声说：“女孩子多吃水果好，没怎么放冰箱，也不凉胃。”

沉吟在屋内嗯了一声，不冷不热。

一心在门外又笑了笑，向来光彩照人的明眸失了色，“今天你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咱们出去转转。”

明明她美艳不可方物，可此时透出的气质偏又有一种脆弱易折的羸弱感，沉吟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厌烦来，闷声说：“明天再说吧。”直接说“不去”太生硬，她换了一个婉转的说辞。

下午脑子里不时浮现终一心期待的目光，令她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这样无意义的失控，只是被情绪左右，还荒芜时间，沉吟只得靠写题读书来转移思路。

到了晚间，屋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橘色灯光营造出温馨安全感，《追风筝的人》已经看完，她又看起了《红楼梦》。从前觉得乏趣，味同嚼蜡，只看了大概，如今看到黛玉入贾府，自己感同身受，都是寄人篱下，被命运安排的棋子罢了，倒是读出了欲罢不能来。

终至今夜归到家已经快十点，左手拎着一袋零食，右手拿着一块蛋糕，见到沉吟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有没有乖？”口吻十足像对木榕木楠那样的幼童。

沉吟有些好笑，抬眸看他，夜色里那双眼睛幽黑深亮，“我已经十五了。”

终至今说：“二十五我也是你舅舅。”说着把双手东西递过去，“看，舅舅对你多好，给你买了好多吃的。”

想到早上她对木榕姐弟的的话，沉吟未接，没好气的说：“我才不要。”

“特意买给你的。”他径直走了进来，把东西放在茶几上。

沉吟抿了抿唇，小声嘟囔道，“什么特意，分明是顺道。”

终至今听见她的吐槽，笑了笑，嗓音在暗夜里温柔又低沉，“你呀，难伺候。”

沉吟站在那里，目光望向终至今，像是窗外的月光，有点儿凉，“舅舅要是不接我来，就不用伺候我了。”

她扭头看向旁边，脖颈纤细雪白，乌黑长发如泓，几缕点缀玲珑锁骨，昏暗的房间里，地上映出她孤僻清高的曼丽身影。

“那舅舅亲自喂你。”终至今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盛着一勺蛋糕送到她唇前。

沉吟看他，对上他深湛的眼，蕴着薄笑，又是哄小孩的样子，还真当她是木楠了么，她偏首躲开。谁知他又追了过来，沉吟无奈，向茶几走去。终至今倒是不再追了，吃掉勺子里的蛋糕。

可能尝到的水果有些酸，他俊眸微睐，眼角有细小的皱眉，那样好看的一张脸，表情生动，有点儿性感，有点可爱，像猫咪一样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他说：“这树莓没熟。”

沉吟看他的动作像是要把蛋糕扔掉，忙上前制止他，“别浪费啊。”她小镇成长，爷爷奶奶是农民，知道粮食来之不不易。

终至今立在粉色垃圾桶旁边，身量高挑，俯视她说：“你又不吃，放着占地儿。”

她咬牙说：“我吃。”拿过去，狠狠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