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陆隽致敲了敲她身侧的桌案,“去沐浴。”
蔺瓷来时沐浴过,只是被雨淋过,她浑身冷得发颤最好去泡个热水澡。
可她能在陆隽致面前宽衣,却不代表她能放松自己在这陌生的地方沐浴。
陆隽致不容她扭捏,他将人提起来往净房带去。
净房之中一块落地缂丝屏风阻挡,将净房分割成两边,绕过屏风,便是冒着白雾的浴桶。
“去吧,不会有人进来。”
以他的习惯,冷水冲洗足够了,今夜回来还叫人准备热水为的就是淋雨的蔺瓷。
蔺瓷思索片刻,躲开漏雨的房顶往浴桶边靠靠。她解开腰带,将长衫搭在屏风上,去解裙侧的带子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陆隽致已经出去了。
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明明是烧杀抢夺的歹人,却对送上门的姑娘无动于衷。
蔺瓷将衣裳褪去再度审视自己的身体,越发搞不懂陆隽致。她将自己没在温暖的浴桶中,沉下去,整个人都躲在水中。她水性极好,若不是善水,也不可从淮河的花船上逃下来又上了陆隽致的贼船。
温暖的水流在蔺瓷周身荡漾,一点点让她的身体回温,慢慢地思绪也回归,她缓缓浮出水面,露出一张芙蓉面。
“大人,你在吗?”蔺瓷颤着声音问。
她话音落下,屏风那边响起了脚步声,那是陆隽致走了过来。
“大人,我忘了拿浴巾和衣袍,我的衣裳都湿了,我没得穿。”
屏风那头便没了动作。
蔺瓷侧眸去看,瞧见了屏风之下露出来的衣摆。
陆隽致缓步过来。即使只有一个屏风阻隔,内外的温度也又差别。
屏风内暖意融融,热气自浴桶中散播而出,弥漫上屋顶,让净房中愈加潮湿。
蔺瓷在气雾中,她腮晕绯红如芙蓉醉酒,莹白光滑的肩头露出水面,双手抓在浴桶边缘,将不可窥视的柔美都隐在浴桶边缘。
她抬眸朦胧地望向陆隽致,有气无力的。“大人,这水热得我发晕。”
陆隽致很少泡热水,却也听过这种情况,饶是觉得蔺瓷做戏,依然上前去伸出手臂。
蔺瓷抬手搭上陆隽致的手,慢慢从水中起身。温软莹白的身体被热气熏出淡淡的粉像瓷器上的釉色。她站在那里,玲珑起伏的曲线一如宝瓶。
然而陆隽致只看了一眼,便慢悠悠收回目光,他扶着蔺瓷出了浴桶,将浴巾随意包裹在她身上,又拿起另一条巾帕绕到她身后。他将她柔软的乌发全都收在巾帕之中,捧在手中任由巾帕吸收水渍。
陆隽致忽然好奇地问蔺瓷:“非得这样吗?”
蔺瓷迟疑了片刻,随即意识到陆隽致所问何事,她必然要讲出些什么能说服他的话来。她低垂臻首,软声诉说。
“我想跟着大人,是我看出大人是个好人。”
陆隽致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说道,他的大手放在蔺瓷的肩膀上,轻而易举地将人转了个圈,面朝着他。他盯着她坦然望过来的杏眸,未见一丝曲意逢迎。
蔺瓷继续道:“大人早可以杀我的,但您是个好人三番四次帮我救我。”
他带着她上岸沂州后,关了她七八日才送她回蔺家。蔺瓷后来猜想,陆隽致一定去调查过她说的话是否属实。
他信了她,所以放了她。
陆隽致顿了顿继续为她烘干长发。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好人这一评价。
别说是好人了,在旁人眼中,他甚至都不是陆隽致。
他可以是西域的商人,道观的真人,出访的使者……那些伪装的,虚假的,甚至抢夺来的身份,让陆隽致这个人混淆在了一个个角色之中。
可当他是陆隽致时,他又如影子一般活在旁人的期许中。
蔺瓷却说他陆隽致是个好人。
陆隽致放下巾帕,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进蔺瓷的发丝中拨弄着。
蔺瓷倾身上前,葱段似的指尖一点点攀上陆隽致的衣襟,缓慢地,试探着扯住,随即轻轻依靠在他怀中。
“没什么对我好的人了,与其孤苦,我不如搏一搏大人的中意。”
蔺瓷安慰自己,抛开他谋害官员,霸占官位,还对她意图灭口之外,这个人还是做过一些好事的。
姑娘的温软填满怀抱,陆隽致就着这样的姿势,拨弄湿发的动作不停。
乌黑的发如名贵的绸缎在他冰凉的指尖划过,他褐色眼眸中的暗光落在她的发顶。
倒还是个机灵人,毕竟他心血来潮的一次善意也的确是用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