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站在球场上,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高高悬挂的顶灯四散着光线,与四面八放的视线一同集中过来。
汗水逐渐从额间、头发里、背部冒出,顺着脸颊落下、浸透厚厚的一层头发,也浸透衣襟。
吸入的每一口空气到肺部打个转,又裹挟着运动后上升的体温被呼出。
即使如此,视线也始终追随着那个球体——那个蓝白黄三色的球体。始终注视着它在空中旋转着,划出一道道或优雅、或凌厉、或慌乱的弧线。
千夏昨晚研究过今年新山女子学校的比赛后,得到的结论很简单。
大概是由于天内成为王牌的时间并不长,目前为止,主将凉宫作为二传手,和王牌天内的配合其实谈不上默契。
从这一点下手制定战术,北一女排只是在不断地诱使凉宫将球传给天内叶歌。而作为宫城县代表权决定赛,这场比赛是五局三胜制。
天内叶歌的体力能够支撑她扣下多少球、避开多少次拦网?和她配合都算不上默契的凉宫,真的能意识到控制她的体力花费吗?
而天内叶歌,这位小后辈,不断面临被刻意针对的压力、又不断被主将前辈寄予厚望……她可以一直不出错吗?
虽然这也算是王牌需要面临的问题里最常见的一个了,但这种最常见的问题却也恰恰正是最难避让开的那个不是吗?
新山女子学校从一开始就是劲敌,千夏从不否认这一点 ,因此在比分2:2来到决赛局时,她也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赛场上恰好轮到天内叶歌发球,在肌肉经过剧烈运动、堆积大量乳酸后,她的动作已经出现了细微的变形。
发球失误,蓝白黄三色的球体抵着球网旋转数圈,终究还是因为被拦截而坠落了。
千夏注视着球网拦住的那个排球,它落下时发出的“砰”的一声并没有很沉闷,如同敲响的晨钟,将北一女排的分数又朝前拨动一分。
战术也好、分数也好,一切都按照着预想的步伐前进着。
汗水滴落至地面上,千夏感受到自己胸腔的起伏、跑动时肌肉传来的酸胀感,球衣贴着背,同湿漉漉地沾在鬓角的发丝一样,带来一种十分难受的黏糊感。
她的目光跟随着排球,常年练习养成的习惯,脚步也始终是灵活的、不固定在原地的。
下一个球从这边到球网那边,又回到这边,又被打过去……反反复复,拉扯着所有人脑海里早已疲惫的神经,但没有人会止住脚步。
千夏仰头、抬手准备一传时,滴落的汗珠滚做一团,不知什么时候被排球鞋鞋底踩住,短暂的湿滑带着她的左腿朝外滑去。
她下意识调动着阻止的肌肉全都酸胀难忍,最终毫无用处地任由重心失衡,只能尽量将排球往高处托,以一个歪歪扭扭的姿势托出了尚且还能看的一传。
千夏艰难地稳住身体,下意识打算调整姿势、继续助跑起跳时,左脚脚踝却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感。
她忍痛咬唇,声音淹没在自己的喘息中。
但千夏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颗排球,下意识便迈开脚步,强撑着将重心放在右腿上继续跑动。
直到想要跳起时,她突然发现,好像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好好地做出平常扣球的姿势。
但是,千夏已经察觉到了那些目光,和那个划过完美二传弧线来到她面前的排球一起,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胸腔不断起伏着,千夏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混在一起,如同槌鼓一样响。
她的视线终于从排球上短暂地脱离了一瞬,转而去注视着球网对面紧急筑起的高墙。
只是稍微落后了那么几秒,对面拦网的三位攻手就已经从最高位开始坠落,千夏也已经捕捉到合适的时机和漏洞——
她使用着这具起跳时重心就已经朝右歪倒的身体,带动着左臂挥起,用这个歪歪扭扭的姿势,斜着将球朝前轻轻推了一下。
推出去的这一下很快,力道也恰到好处。
即使对方靠后的自由人猛地前扑,但依然也没来得及抢救这个球,排球避开防守,轻轻落地。
沉闷的、身体撞上体育馆地板的闷响,将这一瞬的声响——千夏最期待的排球落地的这声响,完完全全地掩盖过去了。
就像心跳和呼吸声一样,这些通过骨传导的声音是那样大,好像掩盖了一切。
她什么也听不到。
疼到有些涣散的瞳孔里好像是印着佐川的脸,她的嘴巴也在不断地张张合合,但千夏额边冒着疼出的汗,耳边模模糊糊地鸣响着,一时间难以辨认她的言语。
随后是叫停、换人……一瘸一拐,在这场宫城县代表权决定赛来到己方的赛点时,被搀扶着离开中央的球场。
体育馆配备的医务室里弥漫着撒隆巴斯的味道,千夏耳边好像鸣响着体育馆里运动鞋鞋底和地板摩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