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结发无媒亦自亲
东西的。”影怜扬了扬手里的小瓷盒子,“我方才见你脖子上叫小虫叮了,我夏日里也爱招虫儿,这是止痒驱虫的药膏。”她说着伸手递给他,“你既醒了,便自己拿去涂一涂罢。”
她忽地蹙起眉,眼睛溜向一旁,半恼道:“我原也不是要亲自给你涂的。”
慕容翎也没接,拿右手撑着身子坐起,颤巍巍朝她一拜,嘶声道:“谢姑娘救命之恩。”
影怜承了他这个礼,却直直望着他道:“可公子心底其实并不愿被救。”
慕容翎又是一惊,正要抬头回些什么,可他多日水米不进,方才又起得太急,脑中混混沌沌,身子竟向一侧倒去。影怜忙不迭地伸手去扶他,可慕容翎再虚弱也是高高大大习武多年的男子,她纤纤弱质又哪里扶得动?于是她被扯着也一个趔趄摔倒在床边,额头磕在床边小案上咚地一声闷响。
慕容翎虽觉抱歉,可无奈眼前天旋地转,望着疼得眼泪汪汪的影怜好半天才虚弱地支吾了一声,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影怜揉着额角,把另一只手从他身下抽出来,起身自顾自嘟囔道:“本就靠卖弄这几分好颜色才能在此安身立命,这下好了……”又见慕容翎因愧疚才泛出几分血色的脸,只叹了口气道,“我叫人拿些清补的汤羹来,公子用些回点气力罢。”
慕容翎又要起身行礼,影怜忙抬手制止他道:“罢了罢了,我头上要再添个犄角便真成夜叉了,公子还是好好躺着罢。”
她说着扭身往外走去,一边撒娇似的嚷嚷道:“姥姥,我磕坏了头,你快寻了药油来给我擦!”
慕容翎一时觉得这娇滴滴的语调似曾相识,却头疼欲裂实在想不起来,只捏了捏鼻梁又望着头顶的床幔。那湖蓝雾白的纱幔在中间绞作一团,往四周旋转着徐徐铺开,盯久了仿佛在盯着湖面被风搅起的漩涡,仿佛要把他吸进去似的。
影怜坐在镜子前,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妆台一角,额角红红地肿了个包,因为擦了药油而亮得醒目。
张姥姥端了食盒进来,见她这模样不由笑道:“哪里来的小夜叉,好生标致!”
影怜横了她一眼,梳了些细碎头发下来遮住那个包,又望向那食盒,问:“他可吃什么了?”
张姥姥点头:“只是用了些甜藕羹,还是没什么力气起身。不过我看他高热退了,问他也说身上不那么痛了。”说着又有些感慨,“小公子颇有昔年慕容公之风致,落难之时亦尊礼守节,不显狼狈之态。”
影怜听着话,摸了摸那个包,又轻轻踢了一脚妆台才起身道:“姥姥领我去看看当日外人递药的墙角罢,今夜中元,他应当要再来一次,我倒想会会他。”
张姥姥迟疑道:“可若那人并非如你所想那般良善……”
影怜轻轻巧巧地从桌上拿起镂花纸灯笼,笑道:“凭他是谁,西泠苏影怜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动得的。”
两人便一同往西南院墙去。此时天已黑了下来,惨白的月亮圆溜溜地从东边升起来了,照得夜风习习的院子里鬼影重重,连纸灯笼都在地上留下个晃荡不定的虚影。
影怜眼尖,果然看见有个黑影,很是高大魁梧地骑在院墙上,往她半开的窗扉望着。但这人耳力极好,听见飒飒风中有脚步声靠近,便一个回身要往院外跳走,影怜给张姥姥打了个手势便忙出声道:“要探看的人还没见到,你便要走了?”
那人一顿,回头看她,似是在等她继续说话。
影怜也不急,目送张姥姥走回屋子里后,才又扬眉看过去道:“我不喜欢别人这样高高在上地同我说话。”
那人轻笑一声,纵身一跃,看身形分明是个习武的壮汉,落地时的动静却轻过晚风拂叶。心知此人必是高手,影怜暗暗捏紧袖子,趁着月光尚明仔细往他脸上瞧,却见他一副关公相貌,登时心下清明——果真如那日锦庄之人所言,萦雪阁的青龙知道慕容翎现身便有所动作。可这下她便不再确定青龙是不是要帮慕容翎,于是面上露出疑惑之色:“阁下是何人?”
青龙扬眉道:“姑娘不知我是何人,也敢孤身对我?”
影怜站得笔直,扬起下巴正色道:“阁下知我院中有客,不曾向官府检举,还默默送了药来,自然绝非歹人——我虽出身微寒,却好歹在这微寒中长成了一双识人辨物的眼睛。”
青龙怔愣片刻,点头赞道:“西泠才女,自当如是。我不便将身份告知,不过姑娘只消知道,我曾受恩于慕容公却无缘报答,而今若能助慕容公子脱身,也算还得一分恩情。”
他见影怜不置可否,又道:“出城之人是我手下假扮,姑娘应当也猜到了一两分,不然不会在此候着。”他从腰带上取下一只小小的锦袋,拿出一枚镶金复原的白玉佩,放在掌心拿给她看,“我亦曾想助慕容公逃离,可公不愿做逃亡苟活之辈,摔碎此物以示宁为玉碎之心。今日中元,我来便是想探看公子如何,若已醒转,我可带公子去谒灵。”
影怜看着那玉佩本有些动容,可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