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折不弯
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又在最后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
到了临近傍晚时,何勇带着何年来了。
忍冬一见他们,强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泄闸。她伏在何年肩上哭了许久,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泪水还将何年左肩的棉衣都晕湿了。
清焰神思已开始微微恍惚,听到忍冬的哭声慢慢调转僵硬的脖子往那边看去,见是何勇二人,便虚弱地朝他们笑笑。
何勇往前几步,脸色凝重,他轻声对清焰道:“表姑娘,忍冬与何年的婚事我们与老夫人都谈妥了,只等你回去再商议纳彩的日子。你尽管放心吧!”
清焰微微颔首,咽了口唾沫,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了,天将黑,你们快回去罢。”
何勇点点头,担忧地看了她两眼,转身往回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近乎哀求道:“表姑娘,你若是受不住了,就说出来吧,没有人会怪你的。”
清焰感激一笑:“多谢!”
只两个字,却已包含千言万语,何勇便不再言语。
忍冬去送他们二人,清焰见她回来时脸色稍霁,想来定是何年的安慰起了作用,便知自己让她早日出阁的决定是对的。
山间的气候变化多端,很快天又黑了。
喑姑又端来半碗米汤,这次的比上次更为浓稠。清焰就着她的手用了两口便又不肯再用了。
她的膝盖已经没有知觉了,腹中又饥饿,为了不让喑姑与忍冬担心,她强忍着将自己抱成一团的冲动,然整个身子还是因为寒冷而微微瑟缩着。
清焰望着三尺外的火盆,拢紧了身上的貂裘。她心中纳闷,明明炭火不曾断过,为何寒意还会由内而外源源不断地涔向回肢百骸?
她累极了也困极了,脑中混沌一片,只想快点熬过这一晚。此刻天已黑透,点点星辰如嵌在黑丝绒上的宝石,闪着耀眼的光芒。清焰仰着头,想借此分散注意力,却发现远处的丘陵上有两簇火光忽大忽小,一直到丑时将尽才慢慢地移到平地上,然后一阵风驰电掣,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是有什么人在对面看着她吗?
清焰迷迷糊糊地想着,伸手去揉酸涩的双眼,可她已饿得冷汗直冒,快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声鸡鸣冲进泼墨般的夜色里。清焰打了个激灵,喃喃道:“啊,天快亮了。”
又这样熬了大半日,午时刚过,一辆皮帷马车停在茔园外。一位年近知非的男子扶着个满头鹤发的老妪缓缓地走到清焰身后。二人皆以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
清焰被风吹得头痛欲裂,阖着双眸慢慢地调整呼吸硬撑着,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人,还是忍冬蹲下去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看向身后,她才缓缓地睁开双眼转头看向来人。
四目相对,那老妪浑浊的双眼忽现精光,她皱起一对淡得已然看不清的毛路的眉,将清焰由上至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清焰已经猜出来人的身份,微微一颔首,就这么由她盯着。
半响,只听那老妪收回目光,对一旁的男子道:“大郎,既来了,咱们也去给四郎上柱香罢!”
“是,母亲。”男子应到。
忍冬微愕,忙取过矮几上的香烛点燃,双手奉上去。
母子二人上罢了香,又对着墓碑叨叨絮絮说了一通。山风呼呼,清焰竖起耳朵去听,却什么也没听见。
半刻钟后,那老妪在身边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来,她走到清焰面前,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道:“你就是方楚的女儿?”
清焰没想到她会同自己说话,懵了一瞬才应道:“是。”
她的声音很轻,虚弱都风一吹就散了。
“你要知道,即使你再跪上三天三夜,我儿子也回不来了,我们柳家依旧不会原谅你的父母。但如果你是为了做给世人看,老身劝你,不必再做这些无用功,趁早回去罢!”柳老夫人声音浑浊沙哑,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清焰扯起嘴角笑笑:“如果对着死者的坟冢跪上几天几夜就能获得谅解,那这世间每时每刻都会有惨剧发生,因为这是穷凶极恶之人的免死金牌……小女不敢替父亲母亲祈求任何人的原谅,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自己的心求一丝安宁罢了。”
柳老夫人不再言语,半晌才长叹一声,对柳家大郎道:“走吧!”
清焰朝他二人鞠了鞠,又面向了墓碑的方向。
“赵小娘子,老身我很好奇,你母亲这十几年,究竟对我儿有没有过一丝丝的愧疚?午夜梦回,她是否辗转反侧过?”柳老夫人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清焰道。
清焰双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因为方楚从未对她这个女儿说起过自己的往事,只是临死前说过一句:“此生有憾,也有疚,唯独无悔。”
清焰想,她母亲定是有愧疚的,不止对柳士杰,还有方家与柳家众人。
不等她答,柳老夫人长叹一声,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