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伤
崔玚感同身受般叹息,“心悦于你真是件艰难事,他甘愿为你冒这等险事,足以证明对你用情甚深,可你似乎对他太过残忍。”
李沅真蹙着眉看向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真正的残忍,是我不喜欢他却安心接受他为我付出所有,拿捏他算计他,利用完后再弃之如敝履。”
裴稦终究不是能任她摆布的人,他的心思太过深沉,与之为谋不如直接同裴将军谋,就是不知裴将军知不知晓裴稦暗投了李惟。或是更糟之况——裴将军亦投了李惟。
昨夜梦到阿兄提及裴稦与裴将军,不知是不是个梦谶。
整日防这个防那个,真是千头万绪纷乱复杂啊!
“我们确实不该来这大舒乡。”
“不,来与不来都不会改变什么,他们要杀我,那么无论我在哪,他们都会找到我的。”李沅真从倚靠着的树干上直起身,“继续走吧,这深山老林中天彻底暗下来就危险了,等豺狼虎豹之类夜出觅食,把你我当饭食饱餐一顿。”方才一路逃窜,不觉就越走越高,等他们越过那片密林,才发觉已然翻过了一座小山,而此刻,他们正在近山脚的盘山小路上。
虽已近山脚,地势依旧很高,从他们所站的地方向下望去,可将山下风光尽收眼底。山下——
空空寂寂。
崔玚仔细看着山下,寻找合适过夜的荫蔽地,忽而一点黄色光亮映进他的眼中,他推推李沅真的手臂,伸手朝东北方向一指,“阿沅,你看那儿,是不是有火光!”
有火光,意味着有人,讨口热水喝也是好的,养尊处优惯了的公主,大概从没如此时般,一日不进滴水。
顺着崔玚所指的方向,李沅真踮起脚眯着眼,尽力想要看清,然她在光不足时目力实在有限,除了近处的树影绰绰,远处在她眼里只是乌蒙蒙一团黑。
“看不清,到近前瞧瞧吧。”她把脚踵放下,贴近崔玚,攥住他的手,“走吧。”
夜黑得很快,方才还透着亮光,此刻就已暗得仅能看清眼前,再过片刻,怕是要彻底黑透,她需要崔玚为她引路。
是那处光亮确实是户人家,在这荒郊野岭之地,算是他们幸运。户主人是个满头白发的老翁,虽年事已高但仍精神矍铄,老翁对他们格外警惕,手握锄头横在柴门前。
“阿翁,我们不是坏人,只是途经此地,想讨个落脚处歇一夜。”崔玚轻声道。
但这并未叫那老翁放下警惕,他依旧持锄而立,不发一言。
李沅真拽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低头看看他二人身上。
血污隐在衣衫纹理间,在黑夜间看不清楚,但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却如何也掩不住。一身血气,腰佩长剑,面又生疏,任谁也不能轻易引进家门。
“多有打扰。”李沅真冲老翁叉手行礼,拉着崔玚离开了老翁家。
他们并未走远,找了处背风的小坡,暂且将就一夜,暮春的气候最是宜人,他们露宿一夜,并不会有何大碍。
许久过后,老翁仍守在门边,直至确信他们离开才回了草屋里。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李沅真懊恨喃喃,“我们给这老翁惹了大麻烦。”
那伙人定会寻着气息追他们,到时追到这处,若寻不到他们,不知会不会滥杀无辜。
两人并头依偎着,崔玚脱了外衫披在李沅真身上,李沅真的眼皮越来越沉,不消半刻竟已睡着。
崔玚替李沅真拢紧外衫,又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低头看着她的眉眼。
今夜云遮月,其实并没有太多光亮,仅能借云隙间泄下的月光看个轮廓。
他的阿沅什么时候才能少些烦忧呢?
四下皆寂,徒余山间草虫不时发出几声脆鸣,李沅真的肚子咕噜一声,显得格外突兀。
她的眼皮一抬,半睁开眼。
崔玚拍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抚,“没事没事,接着睡吧。”
李沅真本就没清醒的意识再度沉睡过去。
约么过了一刻钟,李沅真猛地睁开双眼。
“有人来了。”
“没人来,有我在呢,你只管安心睡去。”崔玚拍在李沅真背上的手不停,一下一下,抚着她紧绷的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响起,朝他们走来,崔玚知道是方才的老翁。
老翁举一盏破了风罩的灯,慢慢走向他们,“跟我来吧。”
“多谢阿翁。”崔玚谢过老翁,轻手轻脚抱起李沅真,可他刚一动,李沅真便醒了。
“我自己来。”活动几下筋骨,李沅真从地上站起,朝老翁再一拜,“谢过阿翁。”
还未到草舍门前,一只疾箭直射而来,李沅真眼疾手快护住老翁,回身便见白日蒙面人余党立在土坡之上。
老翁被这眼前阵仗骇住,眼神不住往草屋看去。
“你要杀的是我,不要牵连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