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弄人
斯威的陈述是从容的,眼神是怜悯的。他越是这般,便显得卡迈尔越可笑,“迪恩派克只手遮天,凭你的小打小闹,搜查取证不会一帆风顺,更不可能成功;你就着一腔孤勇把他状告,他翻手将你打压,锁在地牢里消磨,凭你一己哪来活路。你以为的苦苦挣扎,你以为的艰难求索,不过是有人在暗中给你开绿灯,准你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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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克斯威记得在巡逻的午后,听到过路小卒说起落难的新星得了尊贵访客,想着晚来探望华尼托时问询一二。他备好的话照常没能出口,她随意投来的眼神轻易把他看破。想来是无关紧要——也是,在她那谈得及紧要的本也屈指可数——她轻描谈写说与他听:“那个小朋友,我们已不打算再管。原以为会有新意,到头仍是千篇一律。”
那个地方若说对谈性命论斤两意外,是自欺欺人。只是他偶尔还是会心悸,那样干净、少年的人,会用最淡漠的口吻谈论生死。那个不出淤泥的人……他敛眸掩住一时心痛,少有波澜的心却常为这女孩不值,用惯常的闲谈接她话头:“他不好么?毕竟坚持到了现在。”
她没有去答好与不好,“活下只是开始。唯独同化成恶鬼才有捣毁恶鬼必须的强大,只是成了恶鬼便再难维系诛己的决心。”
“你瞧见过他的眼睛,那是饿狼的眼睛,不会屈服。”巴克斯威也悄悄探试过卡迈尔。
“那是双忿恨的眼睛,他在记恨不公。就像他的先行者们,在做好坠亡的觉悟之前,跳入了深渊。”
“他兴许仍会活下来。”
“以被同化的深渊之姿。”
“活下来不够吗?”
“被仇恨蒙蔽的双眼,只知复仇。他仍将会有拉人同堕地狱的能耐,但恐怕走不了他当初的道——不容沙子的正恶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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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巴克斯威心惊她的笃定,忘记去问一句为何笃定。多年后想起,当初的她论卡迈尔又何止在论卡迈尔。
绝处求生是一条问心的路。她没能走出,他没有走出,没有人走出。
羞愤、恼火、惊惧……诸多神色在卡迈尔面上变换,他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紫,最终只憋出一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巴克斯威嗤笑一声,都不屑于反问一句”你果真不懂吗“。卡迈尔的反应恰恰说明他听懂了。他看着对方在自己的注视中越来越不安,轻叹道:”有人对我说,熬过了地牢,你会是复仇的一柄利剑。”也止于复仇。
“是她对不对?”他下意识得脱口而出。那个不知姓名,不见容色的小女孩,和他誓言要埋葬的过往一起铸就了他这些年从未解脱出来的梦魇。许多时候比嘲讽更诛心的是不带偏见的陈述。
“莱纳?”紧随卡迈尔一字“她”之后脱口而来的,是史蒂夫一身莱纳。巴克斯威想她总是那样令人印象深刻,不管是否露面,有否伪装。
巴克斯威的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史蒂夫很想问,为何事事都有她,处处都有她。想问,她既知卡迈尔的苦,为何不施以援手。绝处的放任自流,是比诛杀更为野蛮残忍的磨砺。这样的道理她不会不懂,为何还是如此做了。张嘴却又问不出口。史蒂夫啊。他自嘲。她不是都亲口说了,华尼托没有心,你又何必执着于一个假身份所展露的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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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你现在的状态去打机械人,必输无疑。”
斯塔克果断绕开莱纳的话题。那是一个死局,他比谁看得都明白。问题的关键不在她有没有悔过,而在她根本不想被救赎。他其实很懂那种状态。父母意外身亡的很长时间,他一直在这种自我放逐里度过。是的,自我放逐。他曾想过与老蝙蝠说,可终究没有。那个老伙计不是看不明白,只是不愿接受。心死的人才想一死,老蝙蝠还期望以一己拨乱反正。照那女人罕见流露出的破碎情绪,倒也并非全无可能。
焦糖色的眼睛略过一室,内心洞彻。不论是仿佛已久远的她,还是眼前的卡迈尔。
“你这是要换我指挥权的意思?”卡迈尔惊疑不定。机械人项目上他投进多少心血和无眠,就因为那一丁点不堪的过往,如今便要被人全盘否定了吗?
“那是用芯片和超级计算机排演出的绝对理性的作战模式,应对指挥官也必须维持同样程度的冷静。你被不甘和复仇支配,稍不留神便会被情绪左右、冲动行事,而这恐怕也是敌方所乐见的。”卡迈尔的不满没有撼动斯塔克半分。某种意义上,他和蝙蝠、华尼托是类似的。
娜塔莎听出了托尼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九头蛇或许知道我方的主官是他,卡迈尔?!可那怎么可能……若不是他们的不再上心,他也根本不会有逃离的机会……”
娜塔莎嗓音渐弱,像是想到什么。托尼带着一脸笃定,续道:“如果他从未被遗忘吗?当初若能故行便宜,以期同为高层被针对,又为何不能在窥得这块璞玉快坚持不住,纵一条反向的生路?”
巴克斯威说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