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沥青和空气里弥漫的刺激味道令人作呕,她就差把胃酸呕出。
无人的深夜,天尽头的光是那样明亮,明亮得令人发颤。她抱着哆嗦的自己一直一直向前走,走了那么久也没上一个人。远处似有警笛,呼啸着穿梭,来去却没经过她所在的街。她逆着声音的方向,一直一直走,直到筋疲力尽,直到摔倒再也爬不起来。
下水道前的水洼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冰冷、空洞,好比一具行尸走肉。
*
面孔被软帕胡乱擦过,擦拭的人手劲很大,皮肤有点痛。
莱纳在灯光通明的简陋四壁里任由女探员摆弄,神色漠然。女探员大约擦掉了她脸上一直在淌的水渍。若非这幅无所为动的神态,几乎叫人以为她哭了。
但是不可能。
探员记得学院里教授的关乎九头蛇的一切——九头蛇的成员冷血无情、铁石心肠,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动容。她几乎厌恶得皱起眉。他们那样的人根本不配为人。可恨身为探员她还要以礼相待。
女探员没好气得把换新衣服和毛巾甩在莱纳面前的桌上,拽着她淤血未散的手腕推进空无一物的洗漱室。不担心她逃跑,铜墙铁壁似的牢笼里,她一个不练家子的研究员能做出什么逃跑企图。
和她同批捉来基地里的人,该骂的骂了,该闹的闹了,该逃的也尝试过了。可哪一个成功了?正义威慑之下,岂是这些龌龊鼠辈所能为所欲为。女探员守着门,神态里是年轻人独有的神采奕奕和幻想天真。
莱纳换好了标配的运动衣衫,倒还算舒服。女探员也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并非觉得她好看,只是在期待下一环节,期待她被审讯。
而意料中的程序没有发生,她甚至来不及在那张硬板凳上再坐下,就有全副武装的高级别队员招呼了声要提人走。女探员一头雾水,女人倒是意料之中。探员发誓她厌恶极了女人脸上的无动于衷甚而意料之中。她凭什么。
女人跨出审讯室之前让包围着她的行动队员等等。本不必理会,可能是她声音里的镇定,可能是她不容拒绝的气场,他们终而全体停下步伐。然后她转向了探员,那夜第一次正眼瞧后者,“是不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完好无损走出这房间?因为他们不敢让我和你们聊天。”
什么叫不敢,她区区一阶阶下囚,竟反过来说旁人不敢。探员不知道,她是对的。她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