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风雪
啡和自助早餐。半欧式半俄式。她记得在电话里随口表露过一口好奇,他们就也记下并且包办了。
“怎么样,还喜欢么?”卡扬由西夫捻开餐布擦了擦嘴角。
“新鲜的味道,值得尝试。”
“好比伊斯科夫的卷烟?”
“好比他的卷烟。”她重复道,然后三人俱都笑了。低沉但不压抑的笑。他们在笑什么?伊斯科夫的土烟并不可笑。
卡扬由西夫摇头,“十几年前的老味道,他还是那么念旧。”
伊斯科夫随身带的卷烟是过时已久、记忆中的味道,即便中小城镇里也仅有屈指可数、那几家杂货铺的角落里还能找到。倒不存在停不停产的问题,本就是家庭小作坊里手工卷出的土烟。可在生活高质量、工业发达的今天,又有多少人会想念这股粗劣呛人的味道。
莱纳笑说,“十几年前的他大约不觉得这味道有多特别、多值得留恋。”
“时过境迁。”卡扬由西夫总结道,“唯愿你此趟远行归来,莫有这种伤怀的感概。”
莱纳捏着餐巾的手指跳舞似得点了一下,“我倒不觉得这座荒岛能翻出多大新变化。唯独码头确比走时热闹几分。”
“近些天里登岛的人很多,渡轮也因之加运。现在的年轻人不总挂在嘴边自然美、原始生态,也不知这岛上冰封下的荒芜可称心意。”安德烈望着海线末漫出天际的红日,“今早也是,天还没亮人就一批接一批的登岛,把麦瑟老爹的小铺子围得水泄不通。伊森说要给你带锔烤牡蛎和烧鱼,说是你每次出基地必点。人太多了实在排不上队,对不住。听码头工人传,十点来钟的样子还会有大批客流。”
“十点来钟么?”莱纳把指腹摸索着黑表盘上的金边,细看指针是还没调时差的错误时间,“我恐怕得先走了,不然赶上客流高峰堵在路中,也不知道午前能否回到基地。”
“注意安全。希望很快再见。”
“但愿。”她穿着软底长靴走过木质地板没发出一点响声。目送她逆光而行的卡扬由西夫和安德烈脸上浮现出的,是与大步远去的她如出一辙的莫测笑容。
但愿,只愿,愿为何。
***
愿阳光常驻,风雪不再。
从俄罗斯北部小镇走出的伊斯科夫,童年是在风雪里度过。堆雪人、打雪仗,冰天雪地的素裹里也只有孩子能找出一点乐子。懂事开始,他便盼着走出那寒冷国度,盼在春暖花开的地方扎寨营生。他如愿了,也没有尽如愿。走过的许多地方却并不总是春暖花开——应该说那只占了他旅途中极小极小的一部分。大约他这辈子是注定要和风雪兼程。
伊斯科夫坐在小镇上唯一一家苏格兰酒吧里,向金阳举杯。这是他最钟爱的酒吧,每次出发、离开前总会坐在露台勾栏边,要上一杯黑麦啤酒。是他一个人的孤独享受。
他也没有随大部队走。这份工作鲜少有私人时间,纵然他亦非有太多私生活的人。哪怕是这样无所事事的闲暇消磨,对他而言,都有一份静谧的美好。他不喜欢也从不和货物同批到达。卸货、清点、整理、分配的过程冗长也枯燥,他本质上是个严谨的人,而搬运工人总爱这时不正经。说实话怪不得他们。所以眼不见为净。
海岸前的砂石路上,往来车辆和欢声笑语不断。到处都在说的近来客流急增想来不假。卷到底的车窗里伸出一条条挥舞的臂膀,和着节奏唱着知名、不知名的旋律。兴致来时,伊斯科夫也会轻打起拍子,哼上几句。
吧台前的一排微醺水手又说起十点多钟新一批的游客又回到港。这当然不是原话,原话是不怎么文雅的骂骂咧咧,加上半句“连老子喝酒的地都要被占光”。大概是哪家旅行社千辛万股拉的旅行团终于成行,见钱景旺盛,别家也仿效。
不过,十点倒是好时间。
伊斯科夫看了看腕表,分针再走一圈就是他们口中该热闹非凡的十点。
有人端着炸鱼薯条就差怼他面前,到底耐着性子还问上一句,“兄弟,这儿能坐么?”
他摆摆手说随意,那伙人便坐到对面有一句没一句和他闲聊,还把花生分给他一起。伊斯科夫并不常吃零嘴,左右一番好意难却。却也难得甚为投机。
末了远客遥指房屋后春来应是绿草如茵的平地,邀他,“可来坐坐?”那里一排房车并列,多半是作公路旅行、快去快回的不羁客。
伊斯科夫爽快应下。跑完程序少说也得再一小时。留下买酒的纸币和作小费的硬币,他夹在游客的队伍里单手插兜带着些酷离开了酒吧。走时回头深深望的那一眼,就像是很长时间里不会再回来似得。
***
莱纳一手揣着兜一手按着衣襟,把手肘撞开防护门。刺鼻的消毒水味迎面袭来又渐远,她不急于回看护区。谁的看护区。
走道比往常冷清些,周日大早难免想睡懒觉。孩子从不在此列。实验楼间的雪地上,孩子欢呼追逐打雪仗的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