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白衣墨衣
两人分开。空气中的尘埃静止。
如同一道惊雷降下,仙月雨瞳直接愣在了原地,半天说不出话。
南寂秋站在漾漓庭门口,瞪着双眼,满满不可置信。
是右护法……她喊韶玦祎什么?
“——在冷月派里,两位护法和六位峰主才有资格称呼他‘殿下’;我们其他人,就只能恭恭敬敬地唤一声‘祭司大人’啦。”
夏泠所说的话闪现于脑海。除此之外,南寂秋不可能喊谁“殿下”……
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仙月雨瞳的脑子完全转不过来。
南寂秋眼睛微微泛红,双手紧握成拳,以控制自己声音不发抖:“……殿下,冰子翼族长让属下转告您……出席会议。”
雨瞳呆站在那儿,呼吸有些急促。许久,她才拉了拉身边墨衣少年的袖子:“她……喊你什么?”
“漾漓庭这个地方,只有殿下与我们两位护法知道啊。”南寂秋苦笑一声,这笑中,包含了太多的酸涩与失落。
只有殿下……与两位护法……知道……
原来,这里不是我和玦祎两个人的秘密。话语在耳边回荡,仙月雨瞳自嘲。
“玦祎……是真的吗?”快,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是右护法认错了人。一时间,雨瞳的神经都麻木了。
韶玦祎没有回答,只是扣紧了她的手,而后看向南寂秋:“何时出席?”
语气是冷的。但此话一出,祭司身份已然被证实。
右护法失魂落魄地看向两人相扣的十指,轻声道:“……今天下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雨瞳无声一笑。极度震惊后,浓烈的情感却在一瞬间翻涌而出,让她有些窒息。
第一感觉不是恨,而是无力,绝望的无力,被欺骗后的无力。
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下令灭她全族的人吻了她,而她喜欢上了毁了她所有的人,喜欢上了她必须要刺杀的人。
唇瓣还停留着他的温度。方才,被吻住的感觉如许清晰,清晰到……让她反而觉得不真切……
可是,他与她,连欺骗都谈不上吧?
他是韶玦祎,她是温潼。她不曾了解他的过去,他亦不清楚她进入冷月派抱有何种目的,既然从未向彼此展露真实,那这样的关系,又怎配用“欺骗”定义?
仙月雨瞳迷茫地看他一眼,而后,松开了他的手。
“侍女温潼,参见祭司大人。”
她抽离的瞬间,他因她眼中的绝望怔住。冰翎低头,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少女:“别……”
他第一次这么不习惯被仰视。别人可以跪他,她不可以。
仙月雨瞳摇摇晃晃地起身,五味杂陈。所有的恨、震惊、不甘、不理解,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句苍白的质问:“为什么……”
大概是那些情感太过浓烈,夹杂在一起,反而丧失了原有的色彩。有太多太多想要问,她在脑中编排过太多太多次与仇敌对峙的局面,唯独没料到,竟是此情此景。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为了水元令,就要杀光她的族人?
为什么,他要用“韶玦祎”的身份接近她,当她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他时,再让血淋淋的真相被揭开?
所有的疑点全被连了起来。无力而安详的绝望,慢慢爬过她身体的每一寸,冰冷和滚烫交织,死去活来。
她曾将他当做黑暗生活里的光,此刻却发现,黑暗本就因他而起,于是连这光都显得虚伪。
她其实隐隐有直觉,他不是内门弟子韶玦祎,只是她甘愿自欺。而冰翎又何等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她并非夏泠表妹?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道破了,她在说谎。
是啊……一切都是骗局,一切都以弄清她来历为目的。“被逐出冷月派”,完全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亏她还难过了那么久。他厌倦了就离开,而后觉得无聊,想接着玩了就又回来……所以,相处是违心的,喜欢是假的,糖葫芦是手段……吻,算什么呢?
一个祭司,恋上一个侍女?醒醒吧,仙月雨瞳!那不是爱情!
宛若一把滚烫的刀子刺进心口。一时半会儿,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不允许她接受这个事实,雨瞳甚至都没搞清,此刻的自己,究竟是恨他灭了她全族多一点,还是恨他玩弄她感情多一点。
玦祎啊……你到底,可曾喜欢过我?可曾有过那么一点动心?
如果喜欢,为什么换来的是试探和欺骗?如果不喜欢,方才那个吻……又算……是什么……?
仙月雨瞳眨了眨眼,再度睁开时,眼前突然一片星星点点。她摇晃两下,倒在了冰冷雪地中。
最后那一滴泪,绝望地自眼角滑落。正如,南寂秋无法想象一个墨衣温柔的冰翎;而她,仙月雨瞳,永远无法想象,一个白衣冷血的韶玦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