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另一人生
了口气:“唉,这就是我们侍女的日常生活,累吧?”
那种累,不仅是体力上的,还有心灵的压迫。不存在自由安排的时间,战战兢兢怕违反规定,小心翼翼怕被掌事姑姑训斥,一日下来身心俱疲。
“用不了灵力,确实繁琐。”
“多亏你和南宫旭教我了几招。每次我趁虹夕暮不注意,就偷偷用灵力让抹布浮起来,或者排列一下自己那份灵坠。但药草无法用灵力辨别,就没有哪次完全分对的,愁死我了。”
“难怪虹夕暮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他语气带笑。
“……”仙月雨瞳气鼓鼓的,又问,“你一个内门弟子,被掌事姑姑阴阳,还被骂哑巴,你不生气嘛?”
“不至于。但很聒噪,”韶玦祎顿了顿,“你的一个同伴,不小心把泥沾到祭台上,被她一顿骂。”
她无奈地摊了摊手:“没办法,祭台比较特殊咯,虹夕暮盯得紧。可能冷月派的人都觉得祭台很神圣?哪怕一年圣祭一次,也要每周打扫,不能沾上灰尘。”
“若今晚下雨,不就意味着白打扫?”
“是啊。终于找到一个跟我看法相似的人了,”她很想怼这一套制度,包括祭司和他的簇拥者们,哪怕已经刻意收敛,语间仍有藏不住的讽刺意味,“你说,从上到下的故作神圣有什么意义啊?冷月派真是懂造神的。”
韶玦祎凝视了她一会儿:“你好像,对祭司很有敌意。”
“没有没有,”仙月雨瞳深吸一口气,违心道,“我随口说说的,你别当真哈。祭司大人给我们侍女提供了安身之所,我哪敢有敌意呀?只是觉得虹夕暮之流阿谀奉承太做作了。”意识到自己一下子没收住情绪,她连忙改口,怕被觉察真实内心。
——在冷月派表现出对祭司的恨,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也对,世人造神。”片刻后,他勾了勾唇。
她看不懂他的表情,也摸不清他的想法。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这句话似乎藏着几分无奈,但并非那种愤世嫉俗的无奈;似乎藏着几分讽刺,但更多却是嘲意。韶玦祎从未明确表示过对冷月派的态度,没说喜欢,也没说讨厌,就这样不温不火。
言多必失,她还是少说为妙。仙月雨瞳转移话题:“体验了一天侍女生活,相比你们内门弟子的生活,差别一定很大吧?”
“嗯。”
“我也好想体验一下当内门弟子,”她遐想道,“若非担心你怪我崩你人设,我还真想假扮成你。”
“什么人设?”听她这么讲,韶玦祎忽然有些好奇。
“高冷。”雨瞳扮了个鬼脸,笑道,“我可没法做到跟你那样绷着脸一天不笑,我会憋出病来的!”
高冷?
他说:“我没刻意打造人设。”
“也不是说你刻意打造啦。嗯……就是你话不多,不爱笑,做事情也比较稳比较冷静,不像我会冒冒失失惹人发笑,所以……看起来比较高冷?”
见她这副样子,他忽然想起幻境里活死人制造的假象,想起她脱口而出的一声“娘亲”。那次她明明红着眼眶。
“有时我也想问你,你说过自己无家可归,被迫流浪至星尘之地,又受到掌事姑姑和冷月派制度的压迫,为何还能笑得开怀?”
开怀?
也谈不上吧,只算一种积极的心理暗示。何况她藏着心事:水元令下落不明,自身修为不够,又找不到接近祭司的机会……哪怕她努力逼着自己活泼,试图摒弃那些负面情绪,可往事还是会在一个又一个午夜梦回,一次又一次爬上来。
有时她会梦里套梦,梦到自己族人被杀,又梦到族人被杀只是梦,在第二个梦里重重松一口气,误以为虚惊一场。再是梦醒,后知后觉发现这就是事实,心口针扎一样的痛。这几个月来,她几乎每夜都在想如何报仇雪恨,恨到双眼发红。
那些想要毁天灭地、一了百了的时刻,她反复给自己洗脑,不能性格大变,不能被仇恨击垮……也不知道这样黑暗的生活是怎么撑下来的。压抑中唯一的期盼,是每晚去小树林学术法;如此,她才能变强。
她今日去了言?殿,无奈不会匿迹显影咒,她无法潜入,只能在外观望,却又不甘就这样无功而返。
仙月雨瞳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我觉得要找点东西作为活下去的念想,就逼自己多笑笑。笑,会造成‘我很开心’的错觉,在心里暗示成百上千次,自己就信了吧。不晓得为啥,我好像很怕自己向悲惨命运妥协,变成那种双眼无光、满腹牢骚的人……对,我希望我仍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