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锦篇(三)

时光荏苒，五年若白驹过隙。

初期，苏锦桐雇了佃户，为他们免除两年租税，两人带着佃农开荒，庄子渐渐有了生气。

而后苏锦桐寻人重修了磨坊，同时在城里开了面铺，米铺，后来她钻研起糕点制作，开起了糕饼铺子，唤作昭锦。

渐渐地分店越来越多，现下京城之中人人皆知“昭锦铺子”中所卖糕点形美味好，却无人知晓这些铺子背后的主人，竟是五年前被相府遗弃的苏家大小姐。

这些年苏家无一次派人来看过二人，二人也从未回过苏府，就连逢年过节之时亦是庄子内的佃户，伙计们共同吃上一桌年夜饭。

外出行商时，苏锦桐每每都会带着宋檀昭，会带着他看不同美景下的日出，而他也会寸步不离，一心护着她周全。

这般静谧美好的日子溜得飞快，君湘曾不止一次听苏锦桐对着万里朝霞，靠在宋檀昭背上，喃喃说：“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呀。”

君湘明白，苏锦桐心底那片火从未熄灭，长路漫漫，她无一刻不在赶路，若真要停下，她便不是苏锦桐了。

苏锦桐十六岁时，苏家仿佛记起了这个女儿似的，苏家主母手下的婆子亲自来接，语气中谦和温柔，同先前大为不同。

“老爷夫人念及小姐劳苦，特让老奴前来接小姐回去享清福。”她强挤着笑容，让人看了心生厌烦。

苏锦桐犹豫片刻，渐而抬眸一笑，丹朱唇好似盛开的彼岸花，惹人心动。

“那便听嬷嬷的，过些日子便启程罢。”她回道。

*

入夜，苏锦桐将寝室的灯尽数熄灭，只留了一盏蜡烛在案上。她将虞氏的牌位抱在怀中，看着烛光照着牌上几个大字，眼神复杂。

她缓缓闭上双眼，兴许是觉得此刻唯有黑暗才能洗去自己内心的罪恶。

宋檀昭缓缓推门，见苏锦桐面无神色，骤然一愣，却听她背对着他缓缓道：“宋檀昭，明日便要回苏府了，要随我一起吗？”

他即刻跪倒在地，厉声起誓：“愿追随小姐！”

他抬眸看着苏锦桐，却迟迟不见对方有所回应，借着烛光看不清她的脸，不知她面上神情如何。

渐渐地，一阵寒风拂过，吹得窗子吱吱作响。

他起身关紧窗子，终于听见苏锦桐：“若我接下来走的是条夜路呢？你也要跟着我吗？”

这次她声音很更轻，似是昭示着她内心的不确定，或许唯有得到他的肯定，才会令她不再畏惧。

宋檀昭沉默片刻，看着苏锦桐微颤的身子，斗胆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搂住她，却又将手收了回去，为她披上了自己的外衣，指尖却无意中缠上了她的发丝，惹得他心底一阵悸动。

“夜里风凉，属下会一直在小姐身后，为小姐点上一盏灯，若是有一日小姐想回头了，尽可寻着灯的方向，属下便在此处。”

苏锦桐闻言松了口气，蓦然转身，却发现身后人早已不见。

“宋檀昭！”她掌上灯，鼓着腮帮端着油灯四下寻找。

“小姐早些歇息，属下在外头候着。”从屋顶上传来宋檀昭的声音，他语气急促，显得极其不自然。

君湘上到屋顶，才见他躺在瓦上，将小臂搭在双眼上，耳根通红，不时喃喃自语。

“干嘛要对着小姐说这些，真是丢脸。”他侧过身，张开方才那只缠了苏锦桐长发的手，从指尖捏出一根秀发。

迎着星光，他盯着那秀发看了许久，将它小心翼翼揣进怀中。

*

次日一早，苏家便派来一辆顶好的马车，停在庄子门前。

苏锦桐简单梳妆，将唇间点上一抹红色，便笑脸相迎，在几位苏府侍从的簇拥下，缓缓踏上马车。

长途跋涉，回到苏府，正值正午饭点，苏锦桐掀开车帘，看着苏府大门，难免忆起往事，骤然有些伤神。

“小姐，当心脚下，属下来扶您。”宋檀昭率先跳下车去，像往常一样在车下小心接着，生怕苏锦桐下车时不慎崴到脚。

苏锦桐一抬眸，正正对上宋檀昭的一双星眸，那双眸子清澈明亮，瞳孔之中却只看得到她的身影。

她看得出神，险些踩空，却被宋檀昭一把抱在怀中，他用轻功点地，眨眼功夫便将苏锦桐稳稳放了下来。

苏锦桐脸颊微红，心底却有些失落，方才闪得太快，她并未看清他用轻功时的神色，心底暗想若是能再看一次就好了。

此时苏府管事却早早候在苏府大门之下，面上藏笑，看上去恭恭敬敬。他命人接过苏锦桐的行囊，向她行了一礼，道：“老爷夫人都念着大小姐，这会子正等着小姐一同用膳呢！”

苏锦桐微微颔首，一言一行皆十分标致，未失大家风范，竟惹得管事嘴角一抿，想必是动了怜悯之心。

“小心有诈！”宋檀昭拉住苏锦桐，惹得她头上步瑶轻响。